这一打岔倒是将婉玉的伤怀冲淡了些许,她抿嘴一笑道:“人家把自己当盘菜呢,别理她就是了,又何必跟她置气。”
紫萱得意道:“我当时就跟她说‘我丢了人也是自己的事,倒是你有见识,能把人家的宅子当成自己的宅子’,哈哈,她那脸当时就绿了。”婉玉听了忍不住笑了起来。
此时已走到正房前,几个坐在门口的婆子丫鬟立刻站起身道:“姑娘们来了。”然后掀开帘子向屋中道:“老太太,柳家的姑娘们到了。”
妍玉抢先进了门,一入内便笑着凑上前道:“老太太好,老太太吉祥,才几日不见,老太太愈发精神了。”正说着,婉玉等也走了进来,只见屋正中的罗汉床上坐了一个老妇人,满头银发纹丝不乱,插一根翡翠玉簪,发髻上箍着昭君套,正中镶一颗红宝石。身穿墨绿缕金提花缎面交领长袄,神色端严,双目湛湛有神,此人正是杨府的老太太。
此时有人在旁边笑道:“听听,听听,妍妹妹的嘴跟抹了蜜似的,一来就知道讨人欢喜。”婉玉扭头一看,认得说话这人正是杨家的二儿媳柯颖鸾。柯颖鸾二十出头,头戴大凤钗和金铰链坠蝴蝶抹额,身穿宝蓝凤尾杜鹃折枝刺绣上襦,下穿霜色五彩花卉刺绣马面裙,身量高挑苗条,细眉粉面,五官生得秀丽,却算不得上等美人,但俊目流眄,被这眸子一衬,整个人便神色照人起来。她见婉玉等人来了,忙不迭起身招呼,命丫鬟摆座上茶。
杨母拉着妍玉的手,让她坐在床边,笑道:“妍丫头比先前看着更水灵了,嘴也巧,跟她亲娘越来越像。”妍玉笑意盈盈,给杨母奉茶,又端瓜果。
婉玉向周围一瞧,只见满满一屋子人,均是熟面孔。除去杨母和二儿媳柯颖鸾,杨母身边还坐了杨蕙菊,左下方坐着柯瑞和杨晟之,婉玉因没看见柯颖思不由失望但又隐隐松了口气,跟着众人去给杨母请安。
杨母见了婉玉和姝玉脸上都是淡淡的,唯见到紫萱不由奇道:“这姑娘是谁?长得也那么俊。”
柯颖鸾笑道:“这应是柳家大儿媳的妹妹,神武将军张亮的小女儿。”
杨母拉着紫萱的手笑道:“原来是将门之后,怪不得带了寻常女孩儿家没有的英气。闺名叫什么?可曾读了书?平日里喜欢做什么?”说着将紫萱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倒将妍玉挤到一旁了。
紫萱道:“我叫紫萱,早先在家也上过几年学,识几个字。平时不过跟姐妹们一处做做针线,还喜欢画画。”
杨母见紫萱说话伶俐一派烂漫,因笑道:“来我家住着也别拘着自己,需要什么就跟你二嫂子说,画画缺什么颜料笔纸的也尽说无妨。”说完召唤道:“碧桃,我还有个璎珞圈,你取来给萱姐儿。”对紫萱笑道:“这璎珞圈我原先给柳家的小姐每人一个,也不能亏了你。”而后又赏了小金锞子、荷包等物,紫萱道谢不迭,又说了些许吉祥讨喜的话儿,杨母自是欢喜,便对众人道:“我与这孩子投缘,就让她住我那暖阁吧。”
柯颖鸾笑道:“萱妹妹这气度一看便知是女中的豪杰了,咱们老太太又素来是个飒爽干练的,怪不得投脾气。”说完又吩咐下人道:“你们引萱妹妹的丫鬟去暖阁,把东西收拾一遍,缺什么直接去库房登记领了便是。”
原先妍玉来府中是与杨母住一处的,如今见这风头让紫萱抢去,又想到刚来杨府跟紫萱说话又被一顿抢白,心里不由不痛快起来,暗道:“什么投缘,不过是看人家是神武将军的闺女所以狠命巴结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但面上仍强忍住,眼一斜看见柯瑞坐在底下,两人目光一撞,柯瑞对她微微一笑,妍玉略好过些,勉强扯了丝笑容,只默默坐着不语。
婉玉进屋之后便拣了个不显眼的位置坐了。不多时丫鬟奉上酸梅汤和冰镇鸭梨,婉玉见着一张张熟脸,心潮起伏,虽急着想见儿子,但也知此处毫无自己插嘴的余地,再见了刚才的光景,心中明白了几分,暗道:“杨府如今是柯颖鸾管家,我一死也是称了她的心愿。”
此时又听杨蕙菊道:“老祖宗,我要跟姝玉一同住。”
柯颖鸾笑道:“那姝姑娘住你的缀菊阁,婉姑娘和妍姑娘去兰妹妹出嫁前住的含兰轩吧。”婉玉跟妍玉对视一眼,二人心中均叫苦不迭。柯颖鸾又看着柯瑞道:“瑞哥儿就住大爷的飞凤院,那地方宽敞。”柯瑞忙点头称谢。
杨母问道:“达哥儿怎么没来?”
柯颖鸾道:“梅家捎信过来了,说吴夫人病了,梅家大爷在京城,家中只有书达一个儿子,所以要守在病榻前头尽孝,待老祖宗寿辰再过来贺寿。”婉玉一听母亲病了,心中登时一揪,立刻抬了头。
杨母皱眉道:“亲家的病怎的还没好?你去账上支银子买人参、鹿茸、燕窝什么的给送去,多多的送。再配几丸大补的药,我吃的长荣宁乐丸也给配一味过去。”说完顿了顿道:“让你婆婆亲自给送去。”
柯颖鸾一一应下,又道:“有道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大夫说是忧思过重,静养便可。老祖宗也别太过挂怀。”
婉玉紧紧绞着手中的帕子,垂头暗道:“娘定是因为我死了才得了重病,她原本就有头疼之症,这一病不知此疾加重没有。可恨我如今自身难保,不能去病榻前尽孝。”想着眼泪便滴下来,急忙强忍,端了酸梅汤小口喝下,悄悄背过身用帕子将泪拭了。抬起头却看见杨晟之正向她望来,见她眼眶微红不由面露诧异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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