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哥儿眨着眼道:“你是谁?叫什么名儿?是新来的丫鬟么?”
这一句猛将婉玉点得清醒起来,她知自己失了态,忙用帕子拭了泪,把珍哥儿抱起来道:“你怎的一个人跑出来了?奶子和丫头们呢?”
珍哥儿撅着嘴道:“爹让我跟老祖宗一处,我不愿,中午装睡觉,等人都出去了就自己跑出来了。”
婉玉料想正房那边寻珍哥儿必然已是热火朝天,但她此刻舍不得儿子,便抱着他慢慢往正房走,口中道:“你怎的这么淘气?私跑出来,府里头非大乱不可。”
珍哥儿奶声奶气道:“我要回自己院子,万一我不在时娘亲从天上回来看我,我岂不是见不到她?”
婉玉心一揪,抱着儿子再说不出话。珍哥儿抱着婉玉脖子道:“你叫什么名儿?你身上香喷喷的,味道跟我娘亲一样,我要你陪我。”说着小脑袋歪在婉玉肩膀上。
婉玉泪意又起,忙压下来,拍着珍哥儿低声道:“我日后天天陪着你。”
刚走了一段路,就见前头几个婆子丫鬟风风火火的迎面跑上来,一见婉玉抱着珍哥儿,都拍着手如释重负道:“阿弥陀佛,可算找着这小祖宗了!”说着伸手就要抱,珍哥儿百般不愿,扭手扭脚的抱着婉玉脖子不松开,婉玉自然也不愿别人抱他,因笑道:“我抱着他回去吧。”丫鬟们道:“那就麻烦姑娘。”说罢跟在婉玉身后回了正房。
入了正屋,只见杨母沉着脸坐在罗汉床上,一见珍哥儿立时跟得了凤凰般,眉开眼笑,张着手臂道:“快把珍哥儿抱过来!”婉玉将珍哥儿抱过去,杨母一把搂在怀里道:“怎的一声不吭就跑了?这还了得!若要再犯,定要你爷爷和爹爹打你!”说完又呵斥跟着的丫鬟和婆子道:“好好个孩子都看不住,一个个办老了事的,若哥儿出个好歹,你们谁能担得起?”屋中的下人乌压压跪了下来,一叠声说错了。
杨母对婉玉道:“多亏了婉姐儿把珍哥儿找回来。”婉玉笑道:“男孩子自然淘气些,下人们一时半时也容易走了眼,老祖宗莫要生气,好在哥儿没跑远,也没出什么大事。”
杨母因寻不到重孙,心中自是着急发狠,如今见了珍宝回来,胸中恼怒自然去了一半,见婉玉给了台阶,她也便顺着下来,对下人道:“既如此,看在婉姐儿的面上,这次就不罚你们了,都散了吧。”说完摸着珍哥儿的脸,爱怜道:“外面日头毒,你病才刚好又出去淘气,可曾唬着了?”
珍哥儿乌溜溜的眼珠看一眼杨母,小胖手抓了婉玉的裙摆道:“老祖宗,我要这个丫鬟陪我。”
杨母道:“休要胡闹,她哪是什么丫鬟,她是你婉姨。”
婉玉笑道:“不碍得,珍哥儿雪团儿一般聪明爱人,我欢喜还欢喜不够,愿意跟珍哥儿一处玩。”
杨母眉头暗皱,她素知婉玉亲娘出身不高,又晓得婉玉平日霸道胡蛮的做派,对婉玉多有不喜,每次见了脸上均是淡淡的,又听说她为了柯瑞投湖,心中更轻视几分,想到让她陪自己掌上的明珠,不由迟疑起来。
珍哥儿见杨母不做声,便拧着身子撒娇道:“我就要她,我就要她!”
杨母不动声色将婉玉打量一回,看她举止端庄大气,气度高贵,刚才说话也进退得宜,往跟前一站,这般大家小姐的做派竟有几分她死去孙媳妇的品格儿,心中又暗暗惊奇,一迟疑的功夫,珍哥儿早已扯着她袖子道:“老祖宗,你准了吧,准了吧!”说完扁着嘴就要大哭。
杨母忙道:“好好,准了准了。”说完对婉玉笑道:“那就麻烦婉姐儿了。”
婉玉求之不得,忙将珍哥儿抱了,笑道:“老祖宗放心吧。”说完举着孩子到旁边屋子去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妍玉睡午觉醒了,洗了脸,吃了盅茶,便往缀菊阁去找姝玉和杨蕙菊一同玩耍,到了门口却听屋中欢声笑语不断。只听柯瑞笑道:“好妹妹,饶了我吧!”
杨蕙菊道:“不成不成,说好了的,输了的人不仅要吃一大海,还要学小狗叫唤,你赖账可不行,萱妹妹你说是不是?”紫萱道:“正是,这账可赖不得。”杨蕙菊道:“听听,令官都这么说了,你可不能不从。”
柯瑞央告道:“好妹妹,狗叫学得,这掺了盐和红糖的茶我可断是喝不下了。”满屋人登时笑了起来,姝玉道:“你若喝不下,那便想个别的法子抵了吧。”柯瑞笑道:“使得使得,前一阵子我去栖霞寺换寄名符,庙里头的老主持送了我一些小玩意儿,其中有个玉蝉,今儿我看菊妹妹腰上也戴个,我那个玉蝉比你的大,送了你吧,你正好凑成一对。”
紫萱笑道:“不错不错,这物件妙得很,日后菊姐姐可以送给杨姐夫定情。我看这款致保不齐还是宫里头的,水头很足,比你那个玉蝉剔透多了。”
杨蕙菊啐道:“不过个玉蝉,别说宫里头,连坊间也多得是,还是什么稀罕物呢,我不要。”
此时妍玉在门外站着却已是沉不住气了,掀开帘子进屋道:“哟,真热闹,一大屋子的人呢,是我来错了。”说完转身要走。
柯瑞见妍玉来了,忙上前拦道:“怎是来错了?来得刚刚好,适才我跟三个妹妹行状元令呢,你来了,我们便一起玩。”
妍玉似笑非笑道:“不玩,我要输了可没什么玉蝉金钏的赔给人家。”紫萱见状悄悄拧了眉,只捧了杯子喝茶,姝玉别开脸看墙上挂的古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