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人一见忙迎上前道:“姑娘刚去哪儿了?太太正找你呢。”又疑道:“姑娘脸怎的这么红?”
婉玉道:“刚不小心让猫吓了一跳,这才红了脸儿。”又道:“珍哥儿的寄名符、长命锁、护身符海明大法师都给换过来了?太太叫我是不是要家去?”
怡人道:“还没有。只是刚才小沙弥说前头来了一群新科举子,都是男人,恐冲撞了贵客。太太便命我来把姑娘叫进屋。”
婉玉点了点头往禅房走去,未入屋门便听见里头隐传来说笑之声,待走进一瞧,只见吴夫人坐在大炕蒲团之上,怀里抱着珍哥儿,身边站着个年轻俊美的公子,锦衣华服,风采过人,一看便知不是普通人家出身。婉玉正疑惑,只见吴夫人向她招手道:“婉儿过来,这是你表兄,就是我常常跟你提起来的,这一科的解元,还不快过来见一见。”
婉玉暗道:“原来是他,这才几年不见,竟已经长成个大人了。”不免多看了两眼,上前福了一福,道:“见过表兄。”
吴其芳忙作揖道:“妹妹好。”再细一打量,只见眼前少女容颜甚美,月眉星眼,玉骨冰肌,更兼一股绰约风姿,观之惊艳。抬头与婉玉目光相撞,不由心弦一颤,暗道:“听闻姑妈收柳家庶女为养女,看来便是眼前这一位了。确是个美人,见过的女孩子竟一个都比不上她。”因向吴夫人笑道:“姑姑好福气,日后多一个女儿孝敬您和姑父了。”
吴夫人点头道:“婉儿确是个好孩子,又宽柔又体贴,连你姑父都常常赞她。”
又道:“今日我们来这灵台寺本是给达哥儿中举还愿来的,谁想到你们又偏偏也来此处游玩,可见是缘分了。这灵台寺最擅配养心的药,我刚配了些,待会子你带两瓶子回去给你爹吃。”
吴其芳连连称谢道:“偏巧我爹也得了一味健体的方子,年初配齐了那几味药,还说明日去姑姑家拜访,正好给姑姑带过来。”说完又不着痕迹的将婉玉打量几回,笑道:“妹妹可曾读书了?我手头有《容斋随笔》、《梦溪笔谈》和《困学纪闻》的珍本,若是妹妹欢喜,就当送给妹妹的见面礼了。”
话音还未落,吴夫人便笑道:“婉儿最喜欢读史书跟那些稀奇古怪的见闻轶事,你这桩礼算送对了人,还雅得紧,没白白糟蹋珍本,我先替她应了。”
吴其芳笑道:“都道是‘宝剑赠英雄’,书总要赠爱书之人方可显出意趣来。”暗道:“看来并非空有其表,也是通晓些文墨的了,姑姑本就被人誉为才女,故而也器重有才学的女子,怪道婉妹妹能入了姑姑的青眼。”又问婉玉喜欢看些什么书,平时都做些什么。
婉玉笑道:“男人读书为了立一番事业,我不过是打发闲暇罢了,不值得一提。平日里不过做做针线,再跟亲眷们说笑一番罢了。”
此时珍哥儿见婉玉只顾跟人说话将他冷在一旁,心里不悦,嘟着嘴晃着胳膊对婉玉道:“姨姨抱我!”小胖身子挣扎着向婉玉蹭去。
吴夫人戳了珍哥儿脑门一下道:“小没良心,刚抱你这么久,压得我腿生疼,一见婉丫头进来,便不顾我了。”又将他往怀里抱了抱。珍哥儿听了只得垂下手,耷拉着脑袋朝婉玉看过来。
婉玉笑道:“他哪里是想让我抱,不过是在屋里呆烦了,想让我带他出去转转罢了。”说着上前摸了摸珍哥儿的头,将他抱起来道:“今日好好在屋里呆着罢,回去准你多吃几块松子糖,明日你小舅舅带你看大马。”
珍哥儿本就盼着出门玩耍,一听婉玉所言大失所望,立刻扁着小嘴要哭,婉玉连忙哄他,珍哥儿哪里肯依,挤着脸儿哭了起来,又开始撒泼耍赖。婉玉向来不溺爱孩子,见珍哥儿任性,心里不由火起,拉下脸来,刚欲管教几句,冷不防吴其芳把珍哥儿抱了过来,正色道:“哎哟!大事不好了!你若再哭,佛爷爷发怒,就该把你拉去做小和尚了!”
珍哥儿一愣,眨着乌溜溜的大眼朝吴其芳看过来。吴其芳见珍哥儿胖乎乎的脸儿挂着泪花,神态可掬,便强忍着笑,眼神装了凶恶,肃然道:“你可知道什么是小和尚?小和尚就要剃个小秃瓢,再也不能吃肉肉了,再也不能见到你爹爹、娘娘、姨姨、外祖父和外祖母。整日都要在寺院里头念经,如果念不出来,晚上就有鬼怪出来捉你!怕不怕?”
珍哥儿从未见过这般疾言厉色,唬得连连点头,带着哭腔,嫩声道:“怕。”又要将哭声压下去,小脸儿憋得通红。
吴其芳见了心里大乐,但面上仍带了严肃之色,语气却放缓几分道:“你若乖乖的听你外祖母和姨姨的话,佛爷爷就欢喜了。他就跟那些个神仙菩萨商量:‘禅房里的这个小官人又聪明又乖巧,又不爱哭,是个顶顶好的孩子,就不让他做小和尚啦,也不要鬼怪捉他了。’”
珍哥儿连忙点头,奶声奶气道:“我不哭了!”又忽闪眼睛问,“佛爷爷还说什么了?”
吴其芳又哄道:“佛爷爷还说了,若是你日后都乖乖的,那妖怪便永不会来捉你,还让你舅舅带你去玩。”说完从荷包里掏出一串九连环塞到他小胖手中道:“拿去玩罢。”珍哥儿得了新玩意儿,便乖乖的坐到炕上玩去了。
婉玉见吴其芳几句便将珍哥儿哄得了,心里不由诧异,见吴其芳向她望过来,便点头微笑,吴其芳亦回以微笑。吴夫人看看婉玉,又看看吴其芳,只觉是一对金童玉女,看着愈发可心。正此时,只见门一推,梅书达走进来道:“我爹要与众举子去别处了。”吴其芳方才告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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