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吃饱了就容易闲,尤其他们这桌都是乡绅,不比这些新晋的举子们。赵平安刚放下筷子,便听跟他坐一桌儿的一位仁兄朝另一人喊道:“宋兄,你那扇子借我瞧瞧。”
被喊的姓宋的那人拿起搁在桌边的那把扇子,问道:“你说这把?”
那人不住的点头:“对对对,就是这吧,你摇扇的时候我就看见了,就是不好开口。”
听他二人说话的语气不像是陌生,应当很是熟稔,姓宋的那位公子便把这扇子递给了他,那人也不客气的接了。
赵平安有些好奇,也抬头去看,正好一开始说话的那人便是坐在他对面,他把这扇面儿一打开,透过光能够看出这扇子一面是字,一面是图。
那人先是看了字,而后又看了图,这字离得远,赵平安看不清,而这图……定睛一看,好家伙,这不就是白蛇传说中的那条白蛇吗?
他当时也就是顺口提了一句,没想到方长这动作还真是快。
宋公子见他仔细端详了那把扇子,他自己则是端着杯酒小口小口地咂摸,在家中时,他爹轻易不让他碰这些东西,也就是今日宴会在场的都是大咖,躲不掉。
而此时,赵平安才认出,这人不就是七夕那日的扮演织女的宋小公子吗?
不怪他眼拙,扮作织女那次,他本就是男扮女装,脸上还涂了东西,赵平安能认出来已是不容易了。
宋小公子他爹在这郡上,生意做得算是不小,况且宋小公子本人就是前两年的举子,还是亚元。自然是有资格参加这举子宴。而一开始喊他的那人,他父亲是在郡上当官儿的,不过不是文官,他俩年龄相仿,打小便与宋小公子认识。
整个桌上,要么就是之前考取过功名的学子要么就是当地官宦人家的子嗣,非富即贵,只有一个赵平安,身份平平,只不过没人在意这些。
“你这扇子是哪里得来的?”
“老书铺新推出的,买一本《诡事怪谈》再加二十文钱便能换一把这扇子。”
“这书我也买了,怎么没瞧见?”
宋小公子瞪了他一眼:“都说了是新推出的,我刚买到手。”
赵平安合计着自己交稿也没两日,方长是如何将这扇子做了出来?唯一的可能便是那日听他说完这故事的大概剧情,然后回去自己弄了篇简章又画了图,先试试水,除此之外,没别的解释
不过一说起这《诡事怪谈》,在座的各位倒是有了话题,都开始纷纷讨论起来。
“你们说的是那本吓人的话本子吗?”
“不错”
“我看过,虽然有些吓人,但不得不说一句,写得真好。”
“我也看过……”
听旁人提起都是夸赞,说的赵平安更不敢抬头了,坐在上首的王大人见他这副模样还有些想笑。
郑大人问他因何笑得这么开心?王大人摆摆手糊弄了过去,他是知道轻重的,可不敢将赵平安便是这诡事奇谈的撰写者这件事情透露出去,便只憋着笑,回道:“没什么……”
他这哪里像是没什么的样子?郑大人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不只是他,蒋大人也顺着看了过去,顺着线找到了赵平安。
果然是那小童的原因
郑大人就不明白了,刚刚他也在看着,那边虽是有动静,但那孩子明明什么也没做,如何就能引得王大人青眼?
他虽是与王大人品级相同,但他二人出身不同,王大人本就出自高门显贵世家大族。而他一介寒门,靠着政绩一点点爬上来,才爬到主考官的位置,此中辛苦,不足为外人道也。
他比王大人早登科多年,同样都是中了进士慢慢熬资历,又坐到相同的品级。王大人今年也只四十出头,而他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五十多多了,这便是有背景和没背景的区别。
虽说如今他也是人前显贵,但若是当初他也有人帮扶……定会比现在走得更远、更长。
相识多年,他知道,王大人是个不看重身份的。
这孩子,比他运气好。
下午的时候,他们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宣布,便是这选入国子监生的名单公布。
国子监的学子皆被成为监生,而监生又分为举监、贡监、荫监、例监、恩监。
若是以举人身份入国子监那便是举监;依靠父祖的官位取得入学资格的则是荫监;有钱人家捐钱也能进,但耗费的银两最低也是千两起步,这类人通常是奔着结交一些达官贵人去的,叫例监。
还有两类情况,一是恩监,一是贡监,恩监是皇家有喜事特别开恩招进来的;而贡监则是各郡县贡献给皇上的优秀学子,一般是取县试前三甲的秀才。
因着学子们来源广泛,学力也不大相同,这就导致了国子监招来的学生良莠不齐,派别明显。从举人到秀才,再到没有功名的荫生,几大派系的监生你看不惯我我看不惯你,尤其是有好些个荫生,仗着自己的家世背景,最能挑事儿……
每回国子监的招生都是没准儿,有时三五个,有时候一个都不招,今年特别放宽了条件,在每个郡里接收十名,三十岁以下的举人,可入国子监深造。
姜鱼林的乡试排名在十几名,原本是够不上的,不过他最占优势的一点就是年龄小。但从三十岁以下挑选,光靠今年的举人数量还是不够,所以他们便邀请了前两年中了的举人们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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