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赵平安说不着急,他另有打算,毕竟,上辈子斗地主,谁不是循序渐进的来?
论出牌……可没有先出大小王的。
初九,封官照常进行,与往常一样,状元封六品修撰,探花榜眼则是七品编修,至于剩下的,要么是封庶吉士,要么是等待外放。
封官结束后,赵平安没有急着出宫,而是被宫人带去面圣,大庭广众之下,一点也不含糊。
等到了地儿,魏帝忙问他这其中的事情经过,赵平安没有错漏的一一道出,不管是那周小姐,还是这于小姐。
听闻是因为一双脚引发的,听完,不仅钱智有些无语,就连魏帝都觉得无奈了。
但魏帝还是象征性的提点了一句:“平安,有时候你说话还是过于大胆了。”
他没有说是错,只用了“大胆”这个词,毕竟赵平安如今也是官员,说话做事自当注意,他代表的不光是他自己,还有整个朝廷的脸面。
与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其它官员来说,他徒弟的确是大胆了些,说话没个顾忌。
不能说他错了,但总是不符合他们大魏的主流思想。
所以这话也没问题。
赵平安想了想,并不觉得他师傅这话有错,他这次做事的确冒进了些,但要他承认自己后悔了……
这不可能。
周小姐自认是裹了脚的,品行高洁,高人一等。
于小姐不仅裹脚,还顺带着裹了脑,满大街的宣扬,口口声声说别人坏了她的名节,威胁他们说要以死明志。
但当时赵平安从脖子上取了把刀子丢给了她,她又不敢去死,甚至表情一度十分懵逼,似乎想问:你小子上街怎么还随身带着刀?
这两人,满嘴跑火车,但认可她们的女子并不少,这种风气若是不及时制止,还不知整个王朝要成怎么样子。
赵平安终于开口:“师傅,我承认我的想法可能跟你们不同,但我想问问,您觉得他们对女德的认知是对的吗?”
魏帝想了想,只道:“千年来都是如此。”
魏帝没有说对,也没有说错,只说千年来都是这样,从古至今,男人是这么过来的,女人也都是这么忍过来的。
男尊女卑,女子取悦男子,向来如此。
如果有一天,忽然来个人告诉他们,你们不对,他们自然不愿意。
赵平安又问钱智,钱智也是一样的答案。
这个答案赵平安不意外,毕竟社会风气是这样,不过他师傅和钱智都是明事理的,与一些信奉严苛教条的人思想上不可同日而语。
所以他才想改变。
却见赵平安摇摇头,郑重其事的看着他们,语气带了些凝滞,还带了些决然:“师傅,我不管什么三从四德,也不管什么德容言功,我只想知道,是谁,最先把裹脚跟女德划上了等号?又是谁告诉他们,裹脚就等于女子德行高洁?”
他看着两人,似乎在等待一个回答。
只见魏帝微微低头,钱智也皱起了眉头。
不是不认同,而是他们也回答不出。
赵平安见他们如此,顿了一下,苦笑一声,继续开口:“我是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不管是被裹脚的,还是主张给孩子裹脚的。”
只听赵平安郑重说道。
“好好一双脚,生生弄断。”
“好好一个女孩,偏偏要让她双脚畸形。”
“要我说,人这一辈子,难呐!男人不容易,女人更难,一辈子,大几十年,前面几年牙牙学语,后面几年被裹脚束缚,后半辈子还要听从父母安排,嫁人,兴许还得跟宅子里的各种妾室搞搞宅斗……”
“以爱之名,加以伤害,到底是什么样的语言能叫他们对亲生女儿下这样的狠手?”
“这么算一算,她们这大半辈子就只能在大宅院里,不能跑,不能跳,走个路都要战战兢兢,如临深渊。”
……
金碧辉煌的大殿里,钱智陪着魏帝,细细听着赵平安将自己的想法一一道出。
整个殿内,安静如鸡,只能听见赵平安的声音字字坠地,仿佛要坠入他们心底。
而说到这里,钱智脸色纠结,就连魏帝的神情也出现了一丝冰裂,似乎都是觉得……
赵平安说得,有几分道理。
却见赵平安嗤笑一声,不知是笑话自己不自量力,妄图以一己之身对抗这些激进的卫道士,还是笑话那些加害者和被加害者的愚昧无知。
“呵!师傅你瞧瞧,这就是他们所谓的女德,这就是他们信奉的真理,多可笑。”
他这句话说要,整个殿内,无人回应。
魏帝不说话。
钱智也不敢说话。
良久……
魏帝叹了口气,似乎是下了决定,终于开口:“平安,告诉朕,你想怎么做?”
说到这里,赵平安眼睛一亮,就连钱智也是惊诧的看着他。
只见赵平安攥着拳头,咬牙切齿的低声吼道:“我想废了这劳什子裹脚。”
赵平安眼睛晶晶亮,毅然决然:“他们不是觉得我抨击裹脚就等于是侮辱了女德吗?他们不是自以为这破裹脚就是什么品行高洁吗?”
“那若是裹脚被废了呢?”
魏帝一愣,钱智亦是如此。
对啊!若是裹脚被废了呢!
赵平安不是个圣母,他只做力所能及的,改变整个社会风气,他做不到,改变女子地位低下的命运他也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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