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病倒的事儿,宫里头是知晓。可中盅一事儿,却是从未宣扬出去的。
再者,宫里头若来了姑姑,那势必是熹妃娘娘身边儿得脸的人。皇上再关心北定侯府的状况,也不会派御书房的人过来。外戚后院的事儿,自然还是得由后宫的人来问询。
所谓的姑姑,不过就是沈扶摇寻来诈庄眉宁的。
只说自己是御书房跟前伺候,却不道名字儿。
一来,是怕被人拆穿。二来,也是解了众人的疑惑。
毕竟,宫里头来了个陌生的姑姑,多少会惹人怀疑。而以前,每每要传话时,来的可都是熹妃娘娘身边儿得脸的人物。
沈扶摇特地寻了个不胆怯的人,将她打扮得华丽富贵。举手投足,皆是宫里头的作派。
先是诈了庄眉宁和莫慎儿,让她们点头答应给血。再将那‘姑姑’安排到隔壁厢房去吃茶,暂时镇压住庄眉宁。
这一来嘛,是怕‘姑姑’走了以后,庄眉宁反悔。二来呢,又怕‘姑姑’在花厅里待着,瞧见了北定侯府的丑闻!
‘姑姑’走了以后,莫慎儿倒痛快许多。
许是为了让众人瞧见她的‘孝心’,只见她伸出手腕,便朝医清道:“杵着做什么?还不快过来取血?”
说罢,又添了句:“这血呢,本小姐是给了!但你们若治不好祖母的病,看本小姐不扒了你们的皮儿!”
莫慎儿放狠话的样子,着实可笑。
只是在场的人,谁都没有开口应她。
直到趣儿去拿了一个琉璃碗出来,朝着庄眉宁和莫慎儿道:“二夫人,六小姐,你们检查检查这琉璃碗吧。”
说罢,便笑道:“这琉璃碗啊,待会是要用来装六小姐血的。你们检查检查,瞧瞧有没有什么问题。
对了,待会儿那水啊,也劳请二夫人您,或是六小姐亲自去倒。还有那匕首,也请你们亲自用火烧了消消毒!咱们夫人什么都不经手,只是在一旁瞧着。一来,你们放心,咱们主子也安心。
别到时候出了什么岔子,又冤枉到咱们主子身上!说咱们主子行巫术,陷害你们!”
趣儿的嘴是厉害的,言行举止也颇有底气儿。
庄眉宁瞧着如此,胸腔的怒火一下便燃了起来。
倒是莫慎儿,亲自接过了那琉璃碗看了看,敲了敲。又朝庄眉宁道:“母亲,你去打点水吧。”
“慎姐儿!”
“不是母亲担心沈扶摇会耍手段吗?现在既然人家如此坦荡,那咱们也就别扭扭捏捏了。”
老实说,莫慎儿对庄眉宁今日的做法,多少是有些气的。
她不知道庄眉宁在怕什么。
她只知道,她不允许任何人质疑她的身份!
为了证明自己嫡出小姐的身份,她早已忘了最初,她们青黛院想要太夫人死的意愿。
而庄眉宁呢?
明明察觉到哪里不大对劲儿,可又实在说不出来。
按理说,沈扶摇如此坦荡,她该放心才是。
可沈扶摇早就质疑莫慎儿的身份了。
如今沈扶摇越是坦荡,庄眉宁就越是不安。
“母亲,母亲?”
莫慎儿摇了摇庄眉宁的手。
庄眉宁回神,见众人都瞧着她,等着她下一个动作。
“慎姐儿,咱们不能听她们的。她们……她们欺人太甚!”
庄眉宁拽着莫慎儿的手,一字一句道:“什么检查琉璃碗,什么自己去倒水?我的傻女儿,你还真以为她们这是坦荡吗?
她们啊,这是借着机会儿羞辱我们呢!”
“呵……这天底下的好笑事儿,真是一桩接一桩。”
沈扶摇听言,缓缓起身:“咱们今日之所以聚在这,无非是为了祖母的病情。大家伙儿为了救祖母,那是吃不下睡不香。
好不容易有了法子,你们说怕我使手段。为了让你们放心,我将一切需要的东西都交到你们手里,容你们经手。可到头来,我还是不安好心。
我不过就是想救祖母罢了,怎么就那么难?”
言毕,沈扶摇叹了口气儿,又朝众人道:“罢了!大伯大伯母、三叔三婶婶。我瞧着啊,这二夫人和慎姐儿也不失真心要救祖母。
祖母年纪大了,可受不得折腾。再这般拖下去,我怕祖母会出事儿。好在宫里头来的姑姑还没走!不如,咱们这就去与姑姑说了实情,让皇上做主,准了熹妃娘娘回来救母吧!”
“嗯,我看成!”
大夫人刘氏这人,平日里虽讨嫌。可一旦到了需要她配合的地方,她那是头一个。
“母亲年纪大了,哪里还能拖?来人啊,赶紧去将宫里头的姑姑请来!咱们啊,也别指望慎姐儿了!”
“大伯母这话说得可就岔了!我是祖母的嫡出孙女!眼下这个时候儿,不指望我还指望谁?”
莫慎儿最受不得旁人的激将法。
她一把抽回了袖子,亲自拿着琉璃碗出去接了水。
庄眉宁的手,空空悬在半空。
看着那远去的女儿,竟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的心很乱、很急、很不安。
她能感觉到,沈扶摇不安好心。今日的一切,似乎都是沈扶摇设下的圈套。
可她无法啊。
她能怎么办呢?
她阻止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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