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手瞬间,原本藏在衣袖下的翡翠镯子,被李锦和金舒看了个真真切切。
色泽,水头,纹样……李锦回头瞧了一眼金舒,确认过眼神,是她买不起的模样。
而漏了富的刘阿婆浑然不觉,还在自顾自地说着:“连姑娘去年来我们小林村的时候,就是和她男人一起做豆腐。我们两家离得近,平日里她经常来我这唠嗑,说生活辛苦,不好过。”
说到这,刘阿婆一声长叹,拍着自己的胸脯,摇着头感叹生死有命:“谁知道还没出两个月,她男人就病了,这为了治病,把豆腐坊也给赔进去了,日子更难了。”
“就为了帮她,我还找我们村里几个常来往的老婆子、小媳妇的,借了她不少银子,可她男人还是回天无力,就这么撇下她,撒手人寰了。”
李锦一边听,指尖一边轻轻地敲着那糟软的木桌子:“她丈夫得的是什么病?”
此话一出,刘阿婆不同寻常的反应便格外的明显。
她搓着双手,十分不自然地扭捏了起来,半晌,才蹦出来三个字:“风寒症。”
就冲她这般反应,李锦定然不信这风寒症的说辞。
一个与自己没有关系的邻居,刘阿婆为什么要在他死后,依然隐瞒他的病症?
他能得到的结论只有一个,便是这个男人的死,不同寻常。
眼前,刘阿婆痛心彻骨地感慨着:“哎,挺好一个小伙子,可惜了哇!”
李锦垂眸,端起茶盏,吹了一口浮沫。
茶盏中,李锦看着那竖在杯中的一片叶,指尖轻轻婆娑着边缘,目光犀利地盯着刘阿婆:“她丈夫葬在何处,你可知晓?”
刘阿婆一愣,面颊不自然地白了:“这……问此事……是和昨夜之事有什么关系么?”
李锦笑意盈盈地看着她:“有没有关系,挖出来看看就知道了。”
第25章 满口谎言
眼前,李锦的神情,明明是笑得十分绚烂,可他面前的刘阿婆,只觉得浑身冒冷汗。
在李锦身后站了许久的金舒,听到他说要挖出来看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当看到刘阿婆的反应,原本因为诧异而半张着的嘴,乖乖地闭上了。
她不得不佩服李锦,就搞不明白,他是怎么察言观色,一步一步将问题,引导到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地方,并且真的问出古怪来了的?
眼前这个刘阿婆,基本是死者连姑娘,在小林村关系最密切的接触人了,她丈夫病故的时候,无人能求助的连姑娘,除了找这个刘阿婆帮忙安葬之外,也应该是寻不到第二个人。
于情于理,她都不应该想不出来,连姑娘的丈夫葬在了哪里。
可当李锦问出这个问题后,她犹犹豫豫,支支吾吾,瞻前顾后地琢磨了许久,就这副模样,要说当中没点古怪,还真不能以理服人。
这五十多岁的阿婆,三月末的春分时节,在自己的屋里,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前后不知过了多久,李锦面前的茶盏已经变成了温茶的时候,她磕磕巴巴地开了口,摇了摇头:“哎呀……官爷,我年纪大了,还真想不起来是在什么地方了……”
她六神无主的模样,几乎将“我在说谎”写在了脸上。
李锦听闻,神情自若地抿了一口茶,笑着起身,颔首致意:“老人家,该问的都问完了,多有打扰,告辞。”
眼见李锦大步要走,刘阿婆迟疑了一下,赶忙追出去两步:“官爷留步!”
院子里,正午的阳光之下,李锦回身瞧着追出来的刘阿婆,谄媚地问:“敢问官家是哪里的大人啊?来我们小林村舟车劳顿,又在哪里歇脚啊?我这有幅名家字画,我这老婆子不识货,放着也是浪费,不如赠予官家,如何啊?”
李锦瞧着她目的不纯的样子,一声轻笑:“告辞。”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在看人这件事上,李锦一向是相信自己的眼光。
这个刘阿婆,满口谎言,事情的真相,恐怕和她说的完全是两个模样。
世间好人多,污秽的灵魂少有,但遇到一个,那由内而外发散出的小人气息,总能被他精准地捕获到。
而这个刘阿婆,算是其中之一。
回去的路上,李锦在林子里扫了一眼周正:“交代你的事情,问出来了么?”
就见周正一脸为难,尴尬地摇了摇头:“那小孩纨绔得很,软硬不吃,非要让属下用这贴身的佩刀跟他换。”
实属意料之中。
李锦笑着说:“在他眼里,你这六扇门的第一刀,恐怕也不值几个钱。”
这话,着实让周正愣了一下,目光在李锦和金舒的面颊上流转一圈,不可思议地说:“这刀几百两银子呢!”
“不是这意思。”金舒笑起,抬手挡了一下自己的嘴角:“那刘老太太不缺钱,手腕上一只透绿的翡翠镯子,屋里珍珠宝石的,连喝茶的茶盏都是唐花釉瓷,还是上品。”
她连连咂嘴,摇了摇头:“加起来,可能比门主黑了我那一顿饭的价格,还要高。”
李锦一滞,回眸瞧着她:“我可是出了八厘的利息,先生莫要喊亏。”
听着他们一来一回的话语,周正是真懵了,他半信半疑地回头又看了一眼。
目光所及,确实是土坯墙,确实是破栅栏,整个房子摇摇欲坠,仿佛风雨一来,就要散架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