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睨着李锦:“不是说,是太傅儿子的门客么?”
言至于此,李锦便已经心中有数了。
他看着一地的物件,深吸了一口气,将袖子卷起,抿了抿嘴:“周正,你去把有空的都叫来,这一地的东西,只有我们四个可是不行。”
说完,眉头紧锁,不知该从何处下手。
仵作房内,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金舒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眼前这具尸体上,对外面发生了什么,浑然不知。
被害人的尸斑集中分布在枕部、肩部、后背、臀部以及小腿肚,符合死后平躺的特征。
背后的“八”字,可以肯定是死后印,像是新鲜的烙铁痕。
它带着血点,可四周不发红,图案不凸起,是在死后,被人用类似烙铁的方式,极为暴力地印上去的。
至于真实的死亡原因……
她拿着刀,站在一旁,睨着面前被害人的笑容,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惑。
理论上来说,一般人在死后会首先经历肌肉松弛的阶段,而后体温下降,进入僵硬阶段。
而后,会在24小时之后,僵硬渐渐缓解,48小时之后,完全缓解。
可眼前的这具,从角膜尸斑的情况判断,死亡时间足足两日,但从尸僵的状态来看,还维持在24小时的状态。
也就是说,丝毫未见尸僵缓解。
金舒手里捏着尖细的刀,眉头不展。
这是她从未见过的特殊情况。
一个类似华夏封建王朝的时代,并不存在太多能够干扰死亡时间判断的额外条件。没有空调,没有冰箱,也没有暖气和风机。
是什么原因使得面前这具尸体的僵化程度如此高?
如果说面带笑容,是可以使用类似棺材一样封闭空间,将尸体放置几个时辰后再拿出来,这种简单的操作就能做到。
那不缓解的僵硬,可就有些让金舒犯了难。
她站在那里,迟迟未动。
屋外李锦和云飞,蹲在地上一个一个地查看,头都不顾上回。
就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的严诏,忽然开了口:“原来你不懂毒。”
金舒一愣,诧异地转过头:“毒?”
严诏点了点头,在金舒眼眸中,他逆光而立:“是不是僵硬得无法下手?但眼眸晶体却几乎完全浑浊,理论上的死亡时间,和尸僵判断的时间对不上?”
他迈开脚步,戴好手套,走到金舒的对侧,看着她诧异地点头。
“下次若是再遇到这种情况,你首先要考虑一个特殊的毒草,叫做钩吻,又叫野葛,胡蔓藤,全身有毒,春夏之时嫩叶的毒性尤甚。”严诏伸手按压了几下尸斑,又轻轻捏了捏膝盖和手肘,“下刀。”
他说,抬眼瞧着金舒的面颊:“主要看肺部和胃,你下刀,我慢慢讲。”
金舒确实不懂毒。
就算带着现代法医技术,但是在那个文明时代中,误食进了医院的多,被穷凶极恶的歹徒,用毒草下毒害死,躺在法医的太平间里,这种情况,确实少见。
“钩吻中毒反应很快,一般一个时辰左右,会先腹痛恶心,喉咙疼痛难忍,而后吞咽困难,言语不清,心跳先是缓慢,而后加快,呼吸则相反,先快速,后轻浅。”
他指着金舒刀尖的位置:“看这里,肺部近乎全是淤血,你刀再往下,胃部还会能见到大量的弥漫性斑点,或片状出血处。运气好的话,还能发现钩吻的茎和叶。”
屋内,时间如水,缓缓而过。
严诏一边讲,一边看着金舒走刀的手。快准稳,是他对她刀锋的评价。
每一个点位都难不住眼前女扮男装的少女,她对人体的了解,就像是天生的一般,令严诏感到惊讶。
“胃黏膜充血肿胀,肺部严重淤血,水肿,肝肾不同程度淤血。结合眼前这具尸体的情况,基本可以判定为呼吸与脏器衰竭导致的死亡。”金舒一边说,一边拿着小帕子,来回擦着手里的刀。
直到看到严诏肯定的点头后,她才将眼前的尸体用麻布,从脚到头的盖起来。
严诏微微眯眼,看着她一样一样收好眼前的刀具,放回博古架上后,问道:“案件如何定性?凶手范围如何划定?你能给外面这群找了快两个时辰的家伙们,什么样的关键线索?”
金舒一愣,蹙眉看向门外。
院子里,李锦一筹莫展,睨着满院子的“藏品”,将“毫无头绪”写在脸上。
第99章 送上门的奇怪少年
案件定性,凶手范围,以及关键线索。
金舒站在那里,一边重新梳理整个案子的脉络,一边结合着方才验尸的结果,看着满院子忙碌的身影,淡淡地说:“太模糊了。”
她说:“案件性质我无法确定,这个案子既没有复仇的特征,也没有图财的特点,就很奇怪。”
“奇怪?”严诏看着她的面颊。
“对,奇怪。”金舒说,“就好像,缺了什么重要的一环一样,组不成一个完整的链条。”
“呵。”严诏面上的神情和缓了些许,“那下一步,有什么建议?”
“钩吻。”金舒说,“它是从哪里来的,被害人如何吃进去的,这是一个方向。”
说完,她有些好奇地看着严诏问:“师父认得钩吻么?”
当然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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