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惊讶。
李锦只是没想到,那个在金舒女扮男装一案里,和大理寺少卿赵承平,吵的脸红脖子粗,互不相让的平阳王。
那个不管什么情况下,都是满嘴瞎扯,以活跃气氛为自身使命的平阳王。
那个在太子扩张势力的名单上,因为不靠谱而被第一个划掉名字的,李义的亲弟弟,大魏的平阳王。
竟然有这般瞒天过海的本事。
他隔三差五,哭天抹泪的吆喝世子病危,已经成了太医院的头号“心病”。
结果他口中那个,大约年年都活不过冬天的世子,竟一直隐姓埋名,在六扇门里当个小小暗影。
太子握拳的手微微颤抖。
他知大业已毁,大势已去,闭上眼,仰天深吸一口气。
李义瞧着大殿上被绑在那的连水,声音高了几分:“许为友,赵文成!”他冷笑,“朕只问一遍。”
早已经吓破胆的许为友,踉跄一步,跪在了地上。
而赵文成此时,看着仍然不见一点动静的宫门,回眸扫了李锦一眼,不甘心的跪了下来。
“朕问你们,林忠义和杨青云,人在哪里?”
许为友哆哆嗦嗦,抬着的手臂上,金银珠宝碰撞出叮叮当当的声响:“臣、臣臣……”
“可想清楚了。”李义睨着他们两人的面颊,“一月之前,你们是如何慷慨激昂的,说着那定州的金舒,是欺君之罪来着?”
他下颚微扬,仿佛真的是在认真回忆一般,而后一脸恍然:“哦!朕记起来了,许大人说她蛊惑人心,定是妖孽啊!”
一把年纪的许为友,深知李义心性。
他的话越是云淡风轻,越是含着轻飘飘的笑意,便越是杀意深重,怒浪涛天。
许为友眉头紧皱,额角落下一滴汗珠,鼻翼微颤。
而后,一股热血上头,急火攻心,竟身子一歪,生生躺到在地上。
眼前这一幕,始料未及。
但整个大殿,却没有一个人敢为他发声。
就连候在一旁的御医,瞧着李义面颊上丝毫不为所动的样子,也只是探头瞧了一眼,小声同他道了一句“中风”,便收回了脑袋,双手置于身前,全当没瞧见。
李义的眼眸微眯,冷哼一声,目光极寒的落在了赵文成的脑袋顶上。
“丞相,这许为友可当真是不讲义气。”他话里有话,“怎么办?这么大的事情,丞相不会讲给朕说,你不知道吧?”
“林忠义、杨青云,此二人你不知道,杨德发你总知道吧?那假冒李牧笔迹的八百里加急,难道不是从你丞相府里送出来的?”
赵文成虽面无血色,但也不见慌张。
他后槽牙咬的咯咯直响,闭口不言,目光始终盯着地面,沉默不语。
李义深吸一口气,而后长长一叹。口中气息化作一片水雾,眨眼消失不见。
他感慨:“赵爱卿,赵丞相,你该不会还在等什么宫门大破的时候吧?”
赵文成一滞。
高台上的李义提着龙袍衣摆,快步走下来,满面惊奇的弯着腰,歪着脑袋,不可思议的看着赵文成的面颊。
“没发现啊!”李义背手而立,话中带笑,满是调侃,“赵大人一向是心思缜密,机关算尽,颁布个政令都得以防万一,搞三套文书的人,今日竟突然天真了啊!”
他直起腰,大手一挥,将身后衣摆撩起,将什么帝王规矩抛诸脑后,直接坐在身后的台阶上,两手揣进袖口中,探着脑袋,一副看戏的模样,瞧着面前故作镇定的赵文成。
“别等了。”他笑起,“朕在外头准备了烟花,等这精彩的宫宴结束,群臣还得看一场辉煌的烟花表演呢!”
李义笑意璀璨,将赵文成最后的希望,一脚踩碎:“至于赵爱卿是站着看还是躺着看,这朕就不太能说得准了。”
他抬手,指着赵文成:“是赵大人说?”手臂一划,指着躺倒在地上,被五花大绑,身上带血的连水,“还是这……无比眼熟的刺客说?”
大殿里,赵文成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大殿外,一盏盏孔明灯冉冉升起,迎着大雪,不惧寒风,带着对新一年的期望,渐渐飞满了天际。
家和万事兴,金榜题名,健康长寿,平安多福……
一盏灯,一个心愿,一道微光,一缕希望。
李义的目光,透过赵文成的苍白的面颊,看着那些随风渐远的孔明灯,看着那么多新一年的美好期许,自嘲般的笑了一声。
“你答不上来。”他说,“太子杀人灭口的时候,你都不知道。”
赵文成一怔。
“就像你也不知道,若此番逼宫失败,他可是准备将所有的罪责,都扣在你一个人的脑袋上。”
话落,李义带着笑意,扭头望向李景:“父皇可有说错半句?”
李景沉默着,面色却青一阵白一阵,一动不动。
他咬着唇,恶狠狠的看着李义。若是目光可以杀人,他恨不得当场就将李义的胸口,戳出一个洞。
可李义好似一点都不在意,倒是语重心长的对赵文成游说道:“你是外人。”他笑,“许为友活不了几年了,等你女儿坐了太子妃,你以为他会让你真正掌握实权?”
“呵!”他感叹一声,“李景是什么人,你难道一点都看不出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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