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少游不知何时来到秦夫人身边,看了看库房中绑着大红绸的喜庆箱子,心知这是自家要给宋沅芷的聘礼,一时间心头一动,眼前蓦地浮现出一双清澈透亮的干净眼眸来,忍不住低咳一声,故作镇定道:“我那儿还有不少东西,库房都堆不下,放着也是占地方,一并送过去吧。”
秦夫人笑睨儿子一眼,打趣道:“你这嘴硬的毛病看来是改不了了,在我面前装什么云淡风轻呢?你早就过了成家的年纪了,惦记人家姑娘,不丢人。”
陆少游摸了摸鼻子,耳尖微红,神情却丝毫未变,“宋姑娘马上就要成为我们侯府的人,侯府不给她做脸,倒叫旁人看轻了她去。”
这倒也是。秦夫人早就看出刘氏面甜心狠,宋沅芷在宋府的日子估计不太好。她也是真心喜欢宋沅芷,二人投脾气不说,秦夫人还记着宋沅芷当初抽的那支上上签呢。如今陆少游平安归来,秦夫人也把这份功劳算在了宋沅芷身上,再看宋沅芷,只觉得她哪哪儿都好,天生带福,和她儿子天生一对地造一双。
这么一想,秦夫人也不再打趣陆少游,转而心疼起宋沅芷来,“你说得对,她爹娘都不是什么好的,我们要是不护着点,她还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你那些东西呢?都搬过来,在聘礼单子上添上,都一并送过去!咱们陆家的媳妇,可不能叫人小瞧了去!”
陆少游目的达成,嘴角微微上扬,不料却接到了来自他娘的会心一击,“婚事都已经定下来了,你的身份,也该告诉阿沅了吧?难不成真要等到洞房那天,揭了盖头后才叫阿沅知道你就是镇北侯?”
陆少游这辈子鲜少有觉得为难的时候,哪怕在战场浴血厮杀九死一生,他也从未觉得忐忑。然而想到要对宋沅芷坦白自己隐瞒了她的事情,陆少游蓦然感到几分心虚。
秦夫人见他眼神突然暗了下去,也猜出了几分,乐得看儿子笑话,“骗阿沅的时候挺高兴,现在肠子都悔青了吧?”
陆少游眉头微蹙,似是面临一道千古难题,神情极为凝重,比两军对垒时用兵布阵更伤神。
秦夫人看够了儿子的笑话,笑眯眯给他出主意,“阿沅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同她好好说说你的顾虑,她不会恼你。再说了,你平安回来,这可是大喜事,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陆少游自然知道,宋沅芷不会因此对他心怀芥蒂。但自己骗了她也是事实,一时间纠结万分,大概是不想看到那双清澈的眼眸中盈满失落吧。
秦夫人又道:“你隐瞒身份也是迫不得已,那起子小人还没揪出来,你也不便露面。对了,现在你可找着他们暗害你的证据了?要是证据充足,必要禀明陛下,治他们一个残害忠良之罪!”
陆少游点头,“娘放心,他们逃不掉的。”
其实证据已经找到了,只是赐婚圣旨还没下,陆少游想着宋府门第不算高,能和侯府结亲是因为他“战死”的缘故。若是他早早现身,恐怕婚事再起波折,便求着永康帝瞒下了他平安归来的消息,又赶忙请了赐婚圣旨。
算计他的他不怕,就怕宋沅芷受委屈。
如今赐婚圣旨已下,陆少游再无后顾之忧,便开始清算后账。
秦夫人动作极快,没过多久,镇北侯府的聘礼便送去了宋府。
陆家本就底蕴深厚,陆少游军功封爵后,更是添了许多辉煌,底子更深。秦夫人只有陆少游这一个儿子,对他的婚事,自然是恨不得将所有好东西都置办出来,将婚事办得风风光光。
那一长串的聘礼,简直让京城众人看直了眼。打头全是御赐之物,永康帝对陆少游这个侄子也是真心疼爱,更兼陆少游能文能武,年纪轻轻便能平定边疆,令外敌闻风丧胆,这等得用的能臣,就算陆少游不是他侄子,永康帝也会给他体面。更是想着宋岩官职太低,宋沅芷身份不够,有意给宋岩升个官。
好在陆少游深知宋府那一家子的情况,明白要是宋岩升了官,宋沅芷心里指定不痛快,赶紧打住了永康帝这个念头,话也说得极为漂亮,“陛下对臣多有关照,是臣的福分。但陛下贵为天子,当公私分明。宋侍郎虽入户部多年,却毫无建树,陛下若是破格擢升他,反倒有辱陛下英明。”
永康帝思及后宫各妃嫔拐着弯儿为娘家要好处的种种说辞,再看看陆少游满眼全是为他名声忧心的真诚,顿时感动不已,拍着陆少游的肩长叹道:“还是阿霁你最关心朕。”
而后又惋惜,“宋氏女的身份还是低了点,你若是早点回来,京城那么多大家闺秀都倾心于你,哪里会让宋氏女得了镇北侯夫人的位置。”
陆少游微微一笑,一向透着几分张扬的眉眼瞬间柔和下来,看着倒有了几分少年情窦初开的羞涩与欣喜,温声道:“姑父不必叹息,这是我与阿沅的缘分。”
永康帝见侄子这般神情,心中也去了对宋沅芷身份太低的不满,乐呵呵道:“还没成亲就这么护着她,可见是真上心了。这样也好,省得你姑母和你娘成天忧心你不开窍,不肯成亲!”
陆少游也恢复了往常阳光开朗的模样,笑得一脸阳光灿烂,对着永康帝一伸手,“侄子好不容易有了桩好亲事,姑父您总该多给点东西让侄子长长脸吧?”
“臭小子,你就跟宁王他们一样,来朕这儿讨债的吧!徐寿,拿朕私库的钥匙过来,带镇北侯过去,让他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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