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映月楞住,李水生神色黯然,又带着些与郁郁不得志的落寞,她一时摸不清楚他话中的意思。
李水生勉强笑了笑,说道:“如今我也只在你面前说几句,连先生都没透露半个字,只因着月妹妹通情达理,能理解我。月妹妹,外面寒凉,你回屋去吧,我家去了,过两日我就得回去县学,等到考完之后,我再来看你。”
齐映月点点头,道了声保重,送走李水生,关上了院门回屋。
齐昇在灶房,正在从锅里拿饭菜出来放进篮子,见她若有所思进屋,也顾不上多问,急着说道:“我得先去给萧公子送饭菜,先前我就在着急,赶紧早些吃完将水生送走。”
怪不得齐昇先叫着要吃饭,齐映月见齐昇被包子烫得直甩手,她赶紧上前帮忙,说道:“阿爹,我来吧。”
齐昇吹着烫红的手指,余光瞄见一片粉色,转身回头,见萧十七穿着那身绣花粉衫,正斜倚在门边。
齐映月跟着齐昇看去,只觉着实在是百般滋味,一言难尽。
那身花粉衣衫,他竟然穿出了一丝风流的味道,像是走马观花的纨绔贵公子,恣意又张扬。
只是,他就那么斜斜靠着,神色平静一言不发,却又似乎说过了千言万语。
第十一章
◎无◎
萧十七默不作声走进灶房,站在灶台边,也不用筷子,直接伸手拿了只荠菜肉包咬了一口。
兴许是烫,皱眉微张嘴后,飞快吞了下去,对着剩下的包子吹了两下,又咬了一大口。
很快解决掉整只包子,用一旁干净的抹布随意擦拭了下手,拿筷子挑了块炖蹄髈。
因为炖得太酥软,夹起来时在筷子上颤巍巍晃动,他伸出另一只手托在下面,头微微前倾吃进嘴中。
齐映月实在不知如何形容,齐昇也看傻了眼,愣愣出言提醒:“萧公子,慢一些,都是你的,无人与你抢。”
萧十七只横了他一眼。
齐昇止不住一抖,神色尴尬挠了挠头。
齐映月默默走上前,从萧十七面前端起包子,他脸一沉,见她将蒸笼放在了矮桌上,脸色方缓和了些,走上前将蒸笼又端回灶台上,依然站着吃。
齐昇看得莫名其妙,齐映月却顿时明白过来。
摆在灶间的矮桌太低,萧十七人高,坐下去得弯曲着身,会扯到腰间的伤口。
看他埋头苦吃的样子,想必是真饿极了。她曾听说饿狼最为凶狠,难得他没发火,上前帮他盛了碗满满的米饭,舀了汤汁浇在饭上。
萧十七看了她一眼,接过饭拿起勺子,舀了一口尝了,露出明显满意的神情,吃了几大口后,再舀了些汤拌了,一口气吃光了整碗饭。
满足地呼出口气,萧十七拿了只包子慢慢吃,抬抬眉开始挑刺:“炖蹄膀里面的糖放少了些,且炖得太烂了。”
糖太贵,平时齐映月根本舍不得用。蹄髈炖得太烂,是因着先前放在锅中温得太久。
她暗自翻了个白眼,他能吃也就罢了,嘴还挺刁。
“笋蒸肉的味道还行,换成新鲜的笋会好。”萧十七已经将咸肉吃得一干二净,碗里只剩下几片笋,他大方地夸了一句:“咸肉做得很好,不咸。下次拿鲜笋做吧。”
咸肉不咸就为好,齐映月并未感到高兴。
若是有花椒等香料,舍得用足料腌渍入味,风干的咸肉才有真正的咸香。
至于鲜笋,齐映月就当没听见。同里镇的竹林在河对岸,往年春天她也去挖笋,今年还早呢,至少得等出太阳,热几天之后才好挖春笋。
“这个包子馅很好吃,只皮不好,白面太少了。放久了之后,里面的馅没了先前的鲜,尤其是里面绿绿的菜,会失了原本的清香。”
萧十七将手上的包子吃完,盯着面无表情的齐映月,似笑非笑说道:“不过,你的未婚夫婿上门,你要忙着招待,顾不到其他,也情有可原。”
齐映月板着脸,不想搭理他。
萧十七不紧不慢继续说道:“不过,让人吃不饱,就不可原谅了。”
齐映月忍无可忍,冷冷地说道:“那就得委屈萧公子了,家中的粮食已所剩无几,就是黑面都不够吃,明天早上只能喝清粥。”
萧十七脸瞬间拉下来,转头问齐昇:“簪子当了,竟然连米面都买不起?”
齐昇干笑几声,忙说道:“够了够了,明天我就去买。”
萧十七十足不客气,吩咐了一大通:“买白面,黑面黄面都不要,碧梗米小地方也没得卖,算了,就买新米吧。糖要多些,酒也要好,先前炖蹄髈里面应加了不少的酒,吃起来有股子酒香,坏就坏在,酒不太好。香雪海太甜,酒的甜,与糖的甜不一样,混在一起会喧宾夺主,以后换成半甜的善酿。”
齐映月翻了个大白眼,萧十七恰好看向她,嘴角上扬,笑容却不达眼底,扯了扯身上的花衣裳,喃喃自语说道:“有些人穿着绫罗绸缎,看上去却像是借来的。”说完,转身朝外走去。
齐昇与齐映月都清楚萧十七口中的有些人是指谁,齐昇神色凝重起来,问道:“月亮,先前在门外,水生同你说什么话了?”
齐映月想不通李水生说那些话的用意,没有隐瞒,前后仔仔细细说了。齐昇听罢,一时也没琢磨明白。
“先前我与水生吃茶说话时,也没觉着他与以前有何不同,他说了些县学读书,考试的一些事。他与你说的那些,也是实情。就算考中进士还得候着派官,想要寻个好的差使,背后得有人。往年还有好些举人在京城等着派官,无不挖空心思想着与贵人攀上关系,谋个一官半职。穷苦人家的更难,囊中羞涩拿不出银子来走关系,考中一甲还勉强有出路,落到同进士,还不如有钱人家落榜的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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