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公主在霍大人走后,在位置上静静坐了快一个时辰。
陈媛仿若没看见盼秋的神色,她只是淡淡吩咐:
“这几日,若陆含清那边有消息,立刻禀告我。”
说话间,案桌上的杯盏被她不慎碰落,顿时水泼了一地。
陈媛垂眸,看了许久。
那水迹,似绕了个圈,最终两条水流汇合,但中间就空着一块地方。
陈媛忽然一脚踩了上去,再抬起,那处空地立刻和周围一样,皆被水打湿。
盼秋不知她这是做什么,见她似乎低语了几句,凑近了,盼秋才隐隐听见:
“……内忧外患,内不治,何以治外……”
她仿若什么都没听见,忙忙跪下来,轻恼道:
“公主这是做什么,这是绣房新做好的绣鞋,还未出门,就全踩湿了!”
陈媛的衣行住食皆奢侈,只一双绣鞋,就镶金嵌珠,价值千金。
陈媛置若罔闻,只轻声咕哝:
“又不是不能穿了。”
盼秋无奈,伺候她用完午膳,才问:“公主今日要去哪儿?”
“诉风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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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陈儋背靠龙椅,不紧不慢地扫了眼台阶下站着的霍余。
他不卑不亢地垂首。
但陈儋却看得清楚,和往日的严谨不同,今日霍余的衣袖处颇有些褶皱,似乎为了赶时间,根本没有换下昨日的衣裳。
陈儋抿了口茶水,掩住自己看戏的神色,他颇有些好奇地问:
“听说霍卿昨日去了小妹府中?”
能被当今圣上称之小妹的只有一人。
霍余知晓这事瞒不过圣上,听见问话,也只不过淡淡“嗯”了声。
绝口不提去长公主府做了什么。
陈儋心中轻啧了声。
真不知小妹昨日深夜赶回去,为何要叫这个闷葫芦?
能讨他小妹欢心吗?
为了能让小妹玩得开心,陈儋试探着说:
“小妹名贵的东西见多了,所以颇为看重口腹之需。”
他还要继续,霍余就平静地打断了他:
“皇上,我们还是继续讨论淮南一事吧。”
陈儋摇头,没成想霍余这般无趣,他笑着说:“这些事,岂是一时半会就可讨论出来的?”
霍余两耳不闻窗外事,继续说:
“陆含清进长安后,圣上还未召见过他吧?”
陆氏曾是异姓侯,但多年过去,历代君王又一心废除世袭罔替,所以,这陆氏请封世子的折子一直被圣上压住不提。
陈儋和他各说各的:“宫中林御厨拿手的糖醋鱼,小妹只要一回宫就不会错过,诉风楼的乳酥糕,小妹好似也挺喜欢。”
霍余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抬头,强忍着脾气看向陈儋,陈儋茫然地看向他,似乎不懂他为何不说了。
霍余忽然泄气。
他就不懂了,同为皇室,陈媛极重脸面,一丝低头都不愿。
而陈儋,却是没脸没皮到极点。
见过君王当朝泪落,就为哭国库无钱吗?
但不可否认,在陈儋的治理下,不过短短三年,至少吃饱饭的百姓比前朝多了三成。
能让国家繁荣昌盛、民心安定,那作为君王,就已然合格,一些劣习也可忽略不计。
陈儋低眉笑了笑:
“霍卿不用这般严肃,明日就是朕大寿,辛苦一年,霍卿也得让朕松口气不是?”
他是君王,却不是神仙。
一直紧绷是神经,可是容易出事的。
霍余对这兄妹二人素来都束手无策。
明明繁琐之事,都被圣上扔给了他,这时,圣上和他说辛苦?
他忽然抬头,冷不丁地说:
“皇上愿意割爱?”
陈儋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忽然畅快笑出声。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拒绝:
“林御厨可不能给你,若不然,日后小妹回宫,岂不是少了一分乐趣?”
霍余看了他一眼,似乎在说“既然不给,那说何废话”。
陈儋笑而不语。
——既是只说,那自然是炫耀啊。
与此同时的诉风楼,陆含清给霍余的那封请帖,就是要在此设宴。
霍余不来,宴会却如约而行。
陈媛用过午膳,就到了诉风楼,在二楼一个雅间坐下,轻纱垂幔,她视线时不时扫过门口。
陆含清刚进来,陈媛就看见了他。
一袭月白锦纹长袍,仅仅只是跨进了店内,就引起所有人的视线,有些人就是这样,什么都不用做,只凭自身气度,就可令人侧目。
他似乎有些惊讶,轻轻一笑,冲众人拱手示意,如沐清风般,让人下意识就对他生了好感。
陈媛轻轻移开视线,对于陆含清,陈媛只有一个想法。
名不虚传。
能让淮南世家皆敬重,陆含清自不可能如表面般无害,但即使如此,陈媛见他第一面,依旧觉得他称得上人如君子、光风霁月。
陈媛捻了一块乳酥糕放进口中,眉眼难得舒展开。
就在这时,轻纱垂幔前走过一个人影,陈媛轻抬眸,就和那人的视线在空中撞上。
陈媛不紧不慢地吃下口中糕点,又抿了口茶水。
才听见那人颇为迟疑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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