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贵妃看着铜镜中娇媚欲滴的女子,有些失神,轻轻地呢喃:
“子枫,你可要争点气啊……”
午膳后就是狩猎,陈媛困恹恹地回去睡了个午觉,待醒来时,才领着盼秋等人去了看台。
台阶上,一见她,容贵妃就热情地招手:
“阿媛来了。”
陈媛抚了抚额,只要贵妃和皇后同出现在一个场合,必然要别苗头,哪怕早就习惯了这种场合,每每夹在二者中间,陈媛也觉得不自在。
女眷除了少数,基本都在看台处,陈媛不着痕迹地瞥了眼皇后,皇后嫂嫂依旧笑得雍容大度,根本不在意容贵妃的作为。
陈媛轻啧了声。
的确,皇兄对容贵妃是很宠爱,一是因为容贵妃家世,另一则是容贵妃也很懂得讨他欢心;可相较而言,皇兄待皇后嫂嫂就多了几分尊重。
对此,陈媛不知说甚,她只得庆幸,她有一位好皇兄,所以,她不会落得皇后和容贵妃这种处境。
她生来高高在上,也不会对容贵妃这种无可奈何的人有过多批判。
只是想要往上爬,有何错?只要手段和能力可以撑得起野望,若撑不起,那自讨苦吃,亦怪不得旁人。
陈媛落座,她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容贵妃看得好笑:
“阿媛这是刚醒?”
陈媛轻轻点头,待视线落到容贵妃身后的人身上,陈媛当真无奈了。
好好的族弟,让他赶考入仕不好吗?
陈媛敛下眸中一闪而过的厌烦,再抬眸,她似有些惊讶地问:
“今日狩猎,容公子怎么没有同去?”
她明里暗里地提醒容贵妃:“每次狩猎,夺得名次靠前者,都能入圣上眼,得到不菲的奖励。”
皇后听见二人对话,不着痕迹地觑了陈媛,她唇角轻轻勾起一抹幅度。
她族中也有族弟,为何从不向陈媛提起?
是她不想?非也,而是看多了皇上和陈媛相处,她知晓,陈媛并非表现得那么任性,只有讨得了圣上欢心,才能得陈媛另眼相待。
否则,容贵妃以为霍余是如何接近的陈媛?
皇后觑向根本不曾察觉陈媛话中提醒的容贵妃,心中漫不经心地道了句,蠢货。
容贵妃见陈媛主动注意到了容子枫,脸上的笑容越发明显了些:
“是我许久未见他,才叫他来陪我说会儿话,适才子枫还在担忧公主的伤如何了,这不,公主就来了。”
容子枫在容贵妃说话的时候,抬眸看了她一眼,遂顿,他抿紧了唇瓣。
他的确问了公主伤势,可和容贵妃说的根本不是一回事。
他刚准备好要参加午后的狩猎,容贵妃就派人寻了他,话里话外皆是要他把握好机会,她将长公主当成登云梯,非要让他爬上去。
他辛辛苦苦准备了多日的狩猎机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从眼前消失。
他没忍住,问了句,公主不是昨日受伤了吗?
受伤了,要养病,他留在营中又如何?
可现在,容贵妃明显歪解了他意思,偏生,他什么都不能做,也什么都不能说,他不能打容贵妃的脸,不能让家族的期望落空。
容子枫依旧一身青衫,只他堪比松柏挺拔的腰杆今日似有些弯,他比往日越发沉默了。
陈媛觑了眼容子枫,笑容很轻地道了句:
“让沈公子担忧了。”
这是客套的一句话,容子枫和她都心知肚明,尤其那记眼神,让容子枫有片刻失神。
当初得知长姐让他来长安,他一心拳拳抱负,可刚到长安,就在某一日被长姐叫进皇宫了,见到了名声如雷贯耳的当朝长公主。
容子枫不可否认,长公主生得很美,似生来就该傲于世间的寒梅,任何人折了她,都是玷污。
长姐和家族的心思几乎昭昭,他的命运就似当初被送进宫中的长姐,他们没有幸福可言,受家族恩,就该反哺家族!
容子枫知晓这个道理,就如那时得知要入宫后而失神了刹那的长姐一般,他那时不懂,荣华富贵尽在眼前,长姐为何失神沉默?
可只有身临其境时,才知晓这充斥全身的无力感。
明知晓有别的出路,可沉甸甸的家族期望压在身上,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看着你,足够让你敛言不语,沉默地低下头屈服。
可,明知这一切,容子枫依旧在陈媛那记寡淡的眼神中失神了。
他明明可以堂堂正正地立在朝堂上。
容子枫一点点地攥紧了手心。
陈媛看出了容子枫的沉默,可世人皆有难言之隐,想要挣脱,还需靠自己。她漫不经心地回应着容贵妃的话,视线则早就放在了密林处。
容子枫对于她来说,只是一个插曲,她可没忘记,她和陆含清可还有赌约在身呢。
她有点心不在焉,这次狩猎的结果究竟谁会赢呢?
一阵鼓哨声响,陈媛倏然抬眸——狩猎结束了!
盼秋适时地送上一杯茶水,陈媛接过,堵住了想要继续说话的容贵妃。
陈媛内心悄悄松了口气。
一批批狩猎的人回来,陈媛在其中看见了霍余和陆含清,两个人的猎物都很多,只凭肉眼看去,陈媛一时竟分不出谁更高一筹。
倏然,陈媛怔住,眼眸稍稍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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