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媛显然明白这个道理,她之所以会这么吩咐,就是为了防止有百姓不明所以地给淮南那群人提供庇佑之地,朝廷将这个消息传下去后,任何想发善心的人都会掂量掂量能不能付出代价。
善良可贵,但需在保证自身安全下才会显得可贵,否则就是害人害己的愚蠢罢了。
朱德黔出去时,是霍余陪同的,朱德黔对霍余挤眉弄眼,让霍余轻眯起眼眸,稍有些狐疑地觑了眼朱德黔,往日见这征南将军倒也正常,今日瞧着怎么这么不着调?
日日在这边关,得亏这洛劢城气候宜人,若是在淮南,朱德黔肯定受不了,但既是驻军,自会为了军饷发愁,如今圣上的心腹,甚至将来的驸马爷就在身边,朱德黔自想让霍余帮忙在圣上美颜几句,当即寻了话头,朝霍余隐晦拱手:
“大人好事将近,下官在这里先恭喜大人了。”
说着话,朱德黔还朝公主房间挤眉弄眼,抬手道喜,话里话外皆是真心诚意。
霍余顿了下,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刹那间挺直了脊背,给了朱德黔一个赞赏的眼神,难怪无人帮扶,却仍得圣上信重,这股眼力劲旁人就比不得。
霍余矜持地颔首,语气稍许温和地道谢,甚至投桃报李:
“驻军边关艰难,圣上前些日子还提起过征南将军。”
现无战事,一个驻军将军被圣上提起还能有什么事?不是为了发放军饷,就是让人返回长安做个京官。
别看朱德黔如今在洛劢城逍遥,但若想要再上一层楼的话,就得回到长安,回到圣上跟前。
朱德黔眼睛一亮,知晓霍余肯给他透露这些消息就不错了,当即心满意足地离开。
他回来后,陈媛就发现他心情似乎不错,不由得惊奇:
“这朱德黔和你说了什么,叫你这么开心?”
霍余稍有不自在,旁人不知胡乱猜测,他却是知晓自家事,公主如今能让他近身就已是底线,所谓好事将近,不过安慰自己罢了。
但霍余高兴的是,在旁人眼中,自己和公主是一对,在长安城太多人不自觉地往公主身边凑,乍然听闻旁人这么说,难免有些自衿。
不过,这些话不得对公主说了,省得她又道他轻狂,他摇头否认:
“无甚。”
陈媛轻呵,根本不信这套说辞,但她懒得多问,而是轻蹙起细眉,担忧起徐蚙一:
“蚙一带人追着那群人离开,如今一日一夜过去,尚无消息传回来,也不知任何了。”
她话音恹恹地低落下来,她习惯了徐蚙一日日跟在身边,自今日醒来时不得见徐蚙一,她就生了分担忧,虽说信任徐蚙一不会有事,但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女子托腮低眉,稍稍拢蹙着细眉,洛劢城昨日下了雨,楹窗外似烟青色一片,映在了女子眉眼间,就给了人一种错觉,仿佛拢尽世间的几抹忧愁,叫旁人生了怜惜,恨不得替她抚平眉梢。
可霍余知晓,这只不过是错觉,女子看似娇柔却格外坚韧,困境中她只会逼得自己成长,远远轮不到旁人来安抚她,但饶是如此,霍余依旧生了分酸涩。
公主待自己一向是格外好的,如徐蚙一、盼秋和盼春,有些险地她甚至会亲自前去,但却不会让盼秋等人涉险,前世他也曾是其中一员。
可今生不知为何,任凭他如何努力,都似有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烟雾隔离开二人。
霍余想起前世陈媛常含义不明说的那句“日久见人心”,只能告诉自己不要着急,二人都尚在,自有很多时间给他慢慢来。
前世他曾错过的,三书六礼,凤冠霞帔,她自有她的骄傲,可这些其余女子皆有的他想一件不错地给她。
霍余回神,只好说:
“徐蚙一武艺高深,无人能伤到他。”
盼秋心灵手巧,今日替陈媛挽了个很温婉的发髻,披上一袭烟涩的披风,若再持一把油纸伞,就可落于画中了。
女子斜插了一支垂淬玉簪,似一滴水珠贴在侧边,霍余好奇地伸手碰了碰,就被女子斜眸睨了眼,霍余立即做贼心虚地收回手。
陈媛心中泛嘀咕,霍家当初还想要谋权篡位,就霍余这般若坐上那个位置,指不定就椒房殿中日日歇,还记得何朝政大事?
就在这时,盼春匆匆进来:“公主,徐大哥回来了!”
陈媛倏地起身,徐蚙一推门进来,脊背挺直,在山林中奔波了数日,身有些许狼狈,尤其脸上还有一道不知由何构成的伤痕。
陈媛当即细眉紧拧:“你受伤了?”
徐蚙一手指蹭过脸颊,轻微的疼痛可以忽略不计,所以他摇头:
“没有,只是不小心被树枝刮破了。”
陈媛这才松了口气,徐蚙一才继续道:“昨日属下带人追着那群人离开,在山林中追逐一夜,仍是有漏网之鱼,请公主责罚!”
他跪在地上,羞愧地几乎将头埋在了胸口,向来挺直的脊背都似有点弯。
他是长公主身边最得力的干将,可狩猎时让公主受伤,如今逮捕贼人依旧有人逃脱,他深觉办事不力,回来路上一直沉默寡言着。
陈媛听说只是有几个人逃脱,惊讶地挑了挑眉梢,要知晓,她一开始就报了最坏的打算,见徐蚙一自责的模样,她只好说:
“和你无关,淮南人和大周余孽勾结,有备而来,你已经做得够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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