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野顺平站在下水道的入口处,不断地做着深呼吸。
我可以的,我可以的,欺骗真人什么的,我一定做得到。
他在心里反复做着心理建设,但在迈开腿时,想到真人的笑脸,又止住了脚步。
这是他上高中以来唯一的朋友,尽管他是一只咒灵。他真的要欺骗他吗?要把他引到夏小姐所布下的罗网里……吉野顺平的心踌躇起来,脚尖朝离开的方向转了转。
可随即,他又想到了今天离开家后,在分别的那个拐角,文对他说过的话。
“那是个咒灵,再像人类,也是咒灵。目前还没有证据表明咒灵也拥有神经或者大脑,或者任何类似于人类产生‘感情’的器官,也就是说,咒灵确定拥有对人类拥有憎恶的感情,却不确定其会拥有友情或者亲情。我不排除这种可能性,不如说我相信有,但在没看到证据之前,我们必须以其无情为假设。”
“真人不是你的朋友。其证据便是,如果昨夜我不在,你的母亲已经死于咒灵之口。我不贸然断定其就是受真人指使,但根据你昨日所说,他派你去亲近虎杖,他一定是知道些什么。”
“所以,利用我们之间的信息差去骗他吧,骗他你母亲已经死去,你愤怒无比,悲伤欲绝,于是去找你唯一能找的朋友倾诉。让我们来看看他想做什么。嗯……以防你露馅,先把这个吃了如何?”
吉野顺平接过了那个白色的,如同萤火一般发光的小球,却迟迟没吃。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昨夜在文直击人心的演讲和天|衣无缝的话术引导下,他受情绪的裹挟,把能说的说了个干净,但在今早起来后,他还是多少对自己的武断有些后悔。于是,警惕心反弹,他精神紧绷,不敢随便吃这个陌生人的东西。
可是,他真的能做到欺骗真人吗?万一做不到,被识破了呢?悠仁和夏小姐都说,咒灵是憎恶人类的,想杀就会杀掉,真人会因此杀他吗?Кайdèsнǔ.cоⅯ(kandeshu.com)
他握着那个白色光球,几次靠近嘴巴,却怎么都下不了决心,把它塞进嘴里。
“顺平?怎么不进去?”
熟悉的,温柔的声音响起,吉野顺平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要把光球藏起来,于是塞进嘴里,可没想到那东西入口即化,一瞬间,一个片段涌入脑海。
“顺平?”真人疑惑地绕到他身前,微微弯下身去,“没听见我说话吗?”
眼前的少年双眼通红,牙关紧咬,看着他的目光满是悲伤与愤怒。“真人,我妈妈死了。被诅咒杀死了。”
校园里,一棵高大的树上,文盘膝坐在树的主干分叉处,腿间放着电脑,正劈里啪啦敲着什么。虎杖悠仁坐在另一边的树干上,无聊地伸着脖子望着操场。
“夏姐,我有点担心顺平。”
“嗯?”
“咒灵应该是对于人的情绪很敏感的吧,尤其是那个叫真人的,而且那应该是个特级吧,顺平他能行吗?”
“不能。”
“那为什么还让他去?”
“只有他能去啊。”文头也不抬,“我不打算拔除真人,相反,我需要活生生的他,还有他背后的同伙,他们要做的事,我都要知道。这样一来,就不能打草惊蛇,得把它自己引出来。”
“可是万一顺平失败了……”
“这个问题应该不大。”文在百忙中抬起头来,对他笑了笑,点点自己的脑袋。“我把我昨晚看到咒灵的场景‘拷贝’了一份,然后‘推演’了一下,伪造除了一份吉野女士死去的记忆,只要他吃下去,就会真的以为吉野女士已经死去了。”
“那他不吃怎么办?”
“不会的,我已经使用刷新对他植入了命令:‘吃下记忆球’。力度不大,也就到他一路走一路都会反复把记忆球放到嘴边的地步吧,不过迟早是会吃的,因为我用这种方式植入的指令是会不断重复,无法忽视的,他如果不吃下去,就会吵到无法做第二件事。”
虎杖悠仁露出了夸张的表情,“夏姐!你这也太狠了!那要是他回去之后,发现阿姨没死会怎样?”
“一旦发现那是虚假的记忆,自然就破除了啊。”文耸耸肩,露出了期待的笑容。“当噩梦惊醒,发现现实是大团圆结局,你觉得吉野会不会扑到妈妈怀里哭?录下来给他妈妈做礼物怎么样?”
虎杖愣了一下,“夏姐,我现在相信你是五条老师和夏油老师的同期了。所以我们用什么录?手机还是相机?拍几个视角?”
“用这只咒灵怎么样?技术很好哦。”文转过电脑,让虎杖看屏幕上的画面,那个曾经欺负过吉野顺平的富家小少爷此时正把一个少年往杂物间里拖,少年的身上沾满尘土,胳膊上满是淤青,正狼狈的护住头部,露出下半张脸。
“这家伙!”虎杖握紧拳头,而文摇摇头,又把屏幕转了回来,点了两下,将少年的脸部打上了厚厚的马赛克。
虎杖往她的方向挪了两步,伸长了脑袋看她的屏幕。“夏姐,你还会修视频?”
“不会,不过我们有一家专门研究各种互联网保密安保措施的公司,从防火墙到自动打码都有。不过算法还不是太严密,有时候会落到奇怪的东西上,还是需要人来进行修正。虎杖,过一会儿我们得去把学校这会儿的监控录像也调换一下,把这段时间,这片区域的进和其他地方的混淆一下。”
“这个我懂!把源文件加工打码,这样就绝对不会泄露受害者隐私了!也不用担心被报复!”
文抬头看了他一眼,“你挺聪明。”
“也没有啦,就是以前的学校也出现过这样的事情,结果那个受害者反而因为被曝光而受到了很多辱骂。”虎杖说着,微微垂下眸去,显得有些失落。
“世界就像是一头长发,有的地方很顺,有的地方打结,得需要有人变成梳齿,一遍一遍的去梳。但是需要把结打开,有时候就会扯掉某些头发。这种时候会很痛,会捂着脑袋抽气,会不想梳头,但过段时间总还是要梳的,毕竟梳头又没什么错。只是因为梳头被扯痛,就去责备梳子,责备打结的头发,甚至想剃光头,这是蠢货才干的事。”文将电脑合上,微微伸了个懒腰。“但其实不管梳不梳头,头发都会继续生长,长到一定的长度就会分叉打结,然后继续梳头,扯掉头发。行了,走吧,我们去监控室。”
虎杖从树上跳下来,抬头看着把电脑装回包里的文,重新笑了起来。“总感觉夏姐很会安慰人呢!被安慰了之后,又有种被教育了的感觉。”
“只要聪明一点,谁都学得会这事。”文也从树上跳了下来,平稳落地后,抬手摸了摸虎杖的脑袋。“我也和你一样,因为经历过一些事,所以积攒了经验罢了。以前有因为太过严厉,把人说出心理阴影的前科。”
“诶?是谁是谁?是不是伏黑?那家伙现在看起来就很自闭的样子诶!”
“是七海。”
“娜娜明?!讲讲看讲讲看!夏姐竟然能把娜娜明说出心理阴影诶!好厉害!”
虎杖叽叽喳喳着,双眼亮晶晶的,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文侧头看了他一眼,又收回视线,勾了勾唇。
虎杖悠仁,因为吞下两面宿傩的手指,成为其容器,而被判死刑。在五条悟的坚持下,以其成为咒术师,并实时接受监控为代价,改判死缓。他能很快接受,并迅速适应,是个好性格。可既然是如此出身,必然会有人不断希望他死去,会用尽各种方式来杀他,质疑他生的正确性。
这点,文自己再清楚不过。
虎杖悠仁一定会成为她计划的助力,成为她的利用对象。但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毕竟只是十五六岁的少年,不够聪明,不够远见,若是有一天他会因为这些他人之事,他人之语而怀疑自己,等待他的必定是一连串的痛苦。更何况,他还要压制两面宿傩。有些课程,就这样在玩笑中上了,未来应该会派上用场吧。
下午,校园的礼堂里正在举行一场颁奖仪式。
夏日的天气总是捉摸不定,上午还艳阳高照,下午就阴云密布,不过这样也还不错,算是免过了酷热。
七海建人自校门口进入,一边朝学校礼堂的方向走,一边左右张望着。不管文计划如何抓捕真人,七海才是被辅助监督记录在册的真人的发现者,也是此事的受理人,就算他来这啥也不干,为了为文保密,他都得来一趟。突然,他听到一声高喊:“娜娜明!”
虎杖正坐在一棵树上,朝他使劲挥手,而在他身边,文捧着电脑,正飞速处理着什么文件。七海觉得无奈,尽管自己身上穿着西装,也只能攀住树皮,一点点爬上去。
“怎么躲在这里?”
“可以看到礼堂内的样子。”虎杖伸手一指,只见自礼堂打开的高窗望进去,能看见讲台上正在举行的颁奖仪式,他们所监视的富家小少爷正站在一边,和身边的同学小声说着什么。夏油杰给的咒灵此时也在认认真真地工作,将他的话清清楚楚记录了下来。
“喂,我就叫你随便写写,你干嘛那么努力写了个一等奖?连你自己都只是二等,怎么,想找死吗?”
而被压榨的倒霉蛋只能发着抖,小声道歉:“对不起。”
“这应该不用做全方位的处理,打个马赛克就行了吧?”文示意七海过来,点了点电脑屏幕,“不是很严重的暴力,再加上是瞩目之下。等后期开始发酵时,可以作为人群中的呼应。”
“你来决定就好。”七海建人道。
“话虽这么说,可我现在可是在利用人家,又不能保证后续的保护,只能在这个时候想想办法。得让他在事件结束后不继续成为受害者啊……”文有些疲倦的闭了闭眼睛,“聪明一点,再聪明一点……”
可是就算再聪明,这也不是区区一个曝光视频就能解决的问题,七海建人在她身边坐下,摸了摸她的头发,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怎么没用改装后的新电脑?”
“那台早上我让甚尔装丑宝里带回去了,担心动起手来威力太大,在这施展不开。”文轻轻将身体靠在七海身上,合上了眼。“昨晚只睡了五个小时,我休息会儿,等有情况了叫我。”话毕不到五秒,她便已经沉沉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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