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反应反倒让席向晚心中一松,确认了自己没有找错人。
这就是……樊承洲的青梅竹马,他一双子女的生母。她在险些被樊子期杀害后假死逃生, 又阴差阳错被卖到了汴京城, 隐姓埋名活了一段时间之后, 终究还是被樊子期找到了踪迹, 斩草除根了。
樊承洲先前并不知道她已经死去, 得知她死里逃生去到汴京又被杀死的消息也是从落败樊子期的口中,那时候一切已经无力回天,不过徒增伤心懊悔罢了。
也正是因此, 席向晚才直到现在才想起来这回事。
这女子的原名叫作甄珍, 也是岭南不大不小的一个世家中的正经姑娘,与樊承洲青梅竹马一道长大,二人互生情愫, 但由于樊子期尚未成亲的缘故,樊承洲也一直不被其父允许娶妻。
两个年轻人却在尚未成亲的时候就犯下了错——他们尝了禁果,并且, 甄珍还怀上了一对龙凤胎。
樊家的家主虽然不高兴,但倒也没残害自己的子嗣,便为甄珍另外寻了院子低调阳台,准备等到樊子期成亲之后,再寻个机会给樊承洲定亲。
可樊子期却没这么心慈手软, 他直接派出人手去处理了甄珍和她刚刚出生没多久的一双子女。
可正巧天公作美,甄珍的儿女这一日被送去了她娘家,留在在院子中的只有她一人。
樊子期的死士将她掳走后便先用热油泼脸毁容、而后捅了胸口弃尸野外,樊家和甄家后来大动干戈地找遍了大半个岭南,连全尸也没有找到,只能当是被野狼叼走了。
也不知道该说是巧还是不巧,樊承洲虽然失去了妻子,却保住了一双子女;樊子期虽然没能成功斩草除根,却也没有将自己暴露、和樊承洲公然撕破脸皮;而作为受害者的甄珍,却因为心脏长偏了一寸半而没死透,自己爬了起来躲藏的时候,意外被人给拐卖去了汴京,入了奴籍。
“他如果能知道你还活着,一定会很开心的。”席向晚低声道,“还有你的孩子们,天天都在问他们的母亲什么时候才会出现呢。”
伏在地上的甄珍停止了颤抖,她从杂乱的黑发间露出眼睛看向席向晚,接着突然跳起双手扼向她细白的脖颈,好像要当场将她掐死一般。
翠羽吓得赶紧上前挡住席向晚,一手扣住甄珍的双手手腕,“姑娘退后!”
“没关系。”席向晚在翠羽身后叹了一口气,她主动探过去握住了甄珍的手指,“我不是来害你的。若你不信,再听我说一句——‘衔泥筑作欢喜城’。”
甄珍瞪大眼睛,果然停止了挣扎。
“这是他和你定情的话,对不对?”席向晚笑了起来,她鼓励地捏捏甄珍的手掌,“如果你愿意,我接你走,等到安全了,就想办法让你们俩见面,好不好?”
“喂,你到底是什么人啊!”对面的歌女终于忍不住了,她居高临下地望着席向晚,对那张几乎能吸引任何人注意力和视线的脸蛋深深嫉妒不已,“这可是我的奴才!”
“多少钱买的?我出钱给你将她的卖身契买下来就是了。”席向晚安抚好了甄珍,让翠羽扶她站好,自己也跟着起身,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裙摆,才抬眼道,“她的卖身契,真在你手中?还是在青楼的手中?”
“不卖!”歌女正是诗澜,她不屑地扫了席向晚一眼,“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汴京城第一歌女!以为想从我手里要人这么容易?多少钱都不卖!”
诗澜能在如今的汴京城中成为人人追捧千金难求一面的歌女,凭借的就是在背后为她假唱的甄珍,怎么可能将摇钱树就这么拱手相让?
“我的卖身契……”甄珍突然低声道,“只要三两银子。”
她是毁了容的人,又生过孩子,自然在牙行里也卖不出什么高价。
翠羽闻言立刻掏出一张五两的银票,道,“五两,这个人我家姑娘买下了!”
“你打发要饭的呢?”诗澜哼了一声,把玩着自己的纤纤细指,突然娇笑道,“对了,既然能出现在这里,姑娘肯定也不是什么正经的官家姑娘吧?千金小姐们可不会来这块地方,毕竟……鱼龙混杂,会发生什么意外也不知道嘛。”
她说着,眼里透出了几丝恶意来,上下打量着席向晚的通身气度。
“像这样细皮嫩肉的姑娘家,不知道青楼里多少男人想要一亲芳泽呢。”
这等闲言碎语实在是难以进席向晚的耳朵,她眉毛都没动一下,只道,“一百两,我买她。”
“哟,看来还是个有钱的主儿。”诗澜把玩着自己的头发,道,“但只要能将你和你的丫头带回去,你身上的珠宝首饰和钱,不全都是我的了?我为什么要收你区区的一百两?”
“胆子忒大。”席向晚不怒反笑,她伸手扶住一旁又有些瑟缩起来的甄珍,问翠羽道,“要不要紧?”
翠羽将银票收了回去,手在腰间一抹,竟抽出一柄藏在腰间、薄得像纸一样的雪亮软剑来,沉稳道,“姑娘放心,往后躲便是。”
席向晚应了声,将甄珍往后扶了些,就看诗澜身旁那几名乌合之众一般的打手大喊着一拥而上,被翠羽三两下就打得溃不成军倒在地上,个个都是伤了手腕脚踝,爬都爬不起来。
诗澜还没反应过来,翠羽已经将软剑唰地架在了她的脖子上面。
她被那软剑的反光闪得闭起了眼睛,那么一瞬间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还以为这个看起来貌不惊人的丫头片子真的要光天化日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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