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不及出嫁女……”席向晚下意识地接了下一句话。
她还记得上元那日,在九宫中见到的那个惊惶失措的朱家小姑娘,太像太像她年轻的时候了。却不知道那个小姑娘娇气天真的模样此后还能维持多久,会不会变成另外一个她。
“朱家还不知道东窗事发,人马在往苕溪去的路上,按照四皇子的意思,等罪人全数捉拿归案,才会将消息放出来。”
席向晚点点头,“确实该如此。”
苕溪太远,若是提前走漏了风声,朱家在当地是地头蛇,将家中人一化开,逃的逃散的散,到时却不好抓人了。
她怔怔在长明灯下站了一会儿,看那灯火在地上摇曳出的影子,好半晌才忍不住问道,“大庆不会再燃战火的,是不是?”
上辈子这个时候,席府虽说出事,永惠帝也是风中残烛,可她却从来没听说过战乱爆发。
难道就因为她想要提早对樊家出走,所以才带来了无法更改的变化?
“不会。”宁端笃定地打断席向晚脑中的胡思乱想,“还记得宫宴上见到的使团吗?”
席向晚立刻听出他话中含义,小声道,“是西承要打仗?和谁?不是大庆吗?”
“和西承。”宁端说得平淡。
席向晚怔了怔,“内乱?”她思索了一会儿,想到西承十几年前似乎也出过一次内乱,不想没多久居然又再来了一次,不由得有些唏嘘,“西承人的日子过得太难了。”
“你我的手伸不到那么远。”见席向晚似乎有些感同身受地难过,宁端低下头去,极尽轻柔地替她扶好方才踮脚时往外滑出一小截的簪子,放轻了声音安抚她,“只要护好大庆,就很足够。”
席向晚抬眼看看他,噗嗤笑了,“我却没有那样大志向的。大庆自有皇帝和朝廷去护,我只要管好席府的人,还有你,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她在上元时反复许愿,说的也是同一件事。满天神佛已经足够仁慈地将她带到了过去,多的,只看她是不是能凭借自己的手将乾坤扭转了。
“你总想着要救我。”宁端突然道,“是因为你知道我会遭遇什么不测吗?”
席向晚闻言,抬脸看进了宁端的眼睛里,却没见到一丝怀疑与排斥。
她自从决定投向四皇子那一头之后,便陆陆续续见过几次四皇子,也竭尽所能地给他提供了一些她所知道的信息。其实并不多——毕竟这三两年的功夫里,席向晚还是浑浑噩噩的一根病秧子,远在岭南,所知甚少。
后来开始正式和樊子期对抗,她才渐渐恢复了和外界交流的通道,关心起樊家大院外头的事情来。
可席向晚所能说得出来的,全都一一应验,令四皇子吃惊不已。
他甚至信誓旦旦地私底下叮嘱过宁端,成亲以后千万不能在外头偷腥,一定会被席向晚提前几年就看透的。
这般几乎有些骇人听闻的能力,宁端却从没正面问过席向晚,仿佛并不在意她究竟是从何得知的。
可席向晚却早就想过,既然她对宁端说了“我不想你也骗我”,那轮到自己的时候,自然不能说一套做一套、严于待人宽于律己。
“你已是首屈一指的辅臣了,等四殿下去祭天登基,还会再往高处走。”于是席向晚笑道,“待你成了权臣,暗中必会有人怕你、要害你,但我一不会怕你,二来一定会护你,只要你愿意。”
她说得言语含糊,但话中透露出的意思却很明确。
宁端其实一直不觉得自己能活多久,只不过在席向晚的话语中再度得到了一次确认。
可从来不在意自己能活多少年的他,这一刻破天荒地想要自己能活久一点,再活久一点。
“……可你并不知道何人要害我。”宁端还记得除夜那天席向晚醉后说的话。
席向晚有些诧异宁端会接这句,但她很快坦诚地点点头,“我知道不是樊家,但在那之外拥有其他力量的,我还没有找到最适合怀疑的人或势力。”
“多久?”宁端道。
“三年左右。”席向晚不敢将话说得太死,生怕时间再度产生什么变动,就如同之前的一系列事件一样。
宁端面色如常地点了头。
席向晚观察着他的神情,忍不住稍稍往他那边挪了小半步,碰碰他的手背,安抚道,“三年时间很足够了,你一定能平安无事度过的。”
“确实很足够了。……这些事情,你务必不要再对别人说。”宁端叮嘱着,低头捉住席向晚正要收回去的手,拇指在她指背上轻轻抚过,“有些凉了,进去吧。”
席向晚原是来送宁端出门的,想着只一会儿的功夫便没带手炉,谁知道两人立在门里门外说话说了好一会儿的功夫,被他一提醒确实觉得有些冷,拢起斗篷眉眼弯弯道,“我看你走了便进去。”
宁端无奈,只得翻身上马,又看了眼站在席府门口的席向晚,才驱着坐骑离开。
目送着宁端消失在街角,席向晚才轻呵了一口气,看眼前出现一团白雾,淡淡笑了笑。
立在几步外一直没吱声的翠羽开口道,“姑娘,咱们进去吧,仔细着凉了。”
席向晚闻言回过头来,没做异议,缓步往门里走了两步,突然笑道,“二月了。”
翠羽应声,“是,姑娘再一个半月左右便出丧,再过些日子,便该将姑娘的衣物首饰等好好收拾整理一番了。姑娘左右很快要嫁去大人府中,也得分清哪些是算在嫁妆里带去的,哪些是不带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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