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珍是如何从岭南被人带走、又辗转到了苕溪走朱家的路子到汴京城,这件事情一日不查明,席向晚心中也不安稳,想来樊子期应该也是一样的。
甄珍、银环、卢兰兰三人都已经被从四平巷中带走转移到另一处,留在白日樊承洲去过那个院子里的,就只有一个都察院的易容高手,已经装扮成了毁容半张脸的疯妇人模样,就睡在院中等待着樊家死士的检验。
若是一切正如同计划好的那样,樊子期确认过院中人不是甄珍并且悄悄撤离,都察院回报之人就会在席府外吹三声笛响。
若是事情有所出入,笛响便只有两声。
翠羽静静地陪席向晚在室中等待着最后的结果,面上表情平静,手心里却不由自主地冒出了汗来。
她自忖平日里也不是个胆小的人,可这等待的滋味实在太漫长又难熬,她渐渐坐立不安起来,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席向晚,却见到对方仍旧是刚刚醒来时的那个背脊挺直的坐姿,面上带着浅淡又似乎一切了然于胸的微笑,看起来一丝烦躁的样子也没有,根本不像是个刚过了十五岁生辰的姑娘,不由得有些纳闷。
这也太沉稳了些。别说未出阁的姑娘,哪怕是妇人家老人家的,到了该慌张的时候还是得慌,席向晚这模样,却仿佛是经历多了这样的大场面,因而一点也不觉得紧张了。
“怎么?”席向晚眼也不抬地问道,“有什么事情忘记告诉我了?”
翠羽有些悻悻,想了想还真想到一件,“姑娘,朱家的人尽数归案,苕溪那边的急信也送到了大人手中,等天亮,银环就得回牢里了。不过之后四殿下回来大赦天下,她又是戴罪立功之人,应当只要出够了银钱就能赎回来的。”
席向晚知道翠羽刚才心中想的肯定不是这一件,但还是点点头嗯了声。
又过了一会儿,席府外传来了一声像是夜枭鸣叫般的笛声。
翠羽立刻抬起了头来,“姑娘!”
席向晚垂眼抿了一口茶,静静地等待着。
紧接着,是第二声笛响。
这之后的短暂停顿显得尤为漫长,但第三记笛声还是如期响起,翠羽不由得出了老长一口气,按住了自己飞快跳动的胸口,笑道,“姑娘这下可以好好接着躺下睡觉了。”
席向晚也轻出了口气。不过她知道,这只是解了燃眉之急,换来暂时的安全罢了。
只要樊子期还活着一日,甄珍和樊承洲就一日不是安全的。
不过樊家总是要有人斗,或许知道了甄珍还活着,樊承洲能更有动力些。
想着,席向晚笑了起来,有些开心。
她看着樊承洲缅怀了甄珍一辈子,虽然没有见过甄珍,却听过甄珍和樊承洲的全部过往,因此对甄珍有着几分素未谋面时就存在的熟稔和亲昵,如今能让他们两人团聚,就像能保下家人一般,是让席向晚极为高兴的事情。
樊承洲之于她早已是和父母兄长一样的亲人,能帮到他,席向晚自然是再乐意不过。
翠羽接过席向晚递来的茶盏,笑道,“姑娘突然这么开怀,可是还在想大人今日传的那句话?”
席向晚摘了外衣,面上笑意更深。
“我觉着肯定是王猛脑子不好使给记错话了。”翠羽快步走来将外衣挂起,嘴里道,“姑娘做的豆腐脑,给大人送去的明明是咸的佐料,怎的传回来一句太甜了,连句话都传不好,真是笑死个人。”
她说完,快手快脚地将席向晚扶到床上,自己也扭脸打了个哈欠。
“早些睡吧,明日起来还有事情要做呢。”席向晚道。
“什么事?”
“列嫁妆。”
翠羽撇嘴,“姑娘又拿我开心,还是早些睡的好。”
席向晚听见翠羽轻手轻脚地离开,又是内屋门合上的声音,望着床顶笑了笑。
一夜平安无事地度过。
银环倏地睁开眼睛,见到日头已经从窗外照了一缕进来,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起身打量了眼这个陌生的房间,毫不拖延地翻身下了床。
卢兰兰和甄珍跟她挤着一个屋子,一左一右都还沉沉地睡在床铺上。
银环悄无声息地穿戴完毕,半跪到卢兰兰床头端详了她好一会儿,将她嘴角挂着亮晶晶的口水擦去,最后临起身前才看向甄珍。
甄珍本不该睡得这么沉,但大约是昨日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哭得累了才不受惊动,这会儿脸上的眼睛还是又红又肿的。
她不在的日子里,卢兰兰有甄珍照顾,应当不会过得太苦。
而宁端也亲口向她保证过,很快她就能从牢中出来。
银环弯了弯嘴角,撑着膝盖站起身来,整理好自己的衣着,才悄悄地步出了屋子,将门合上,转头对上了已经站在院子里的席元清,昳丽的脸上露出一丝礼貌的笑意,“佥事大人。”
席元清见她模样正常,心中放松两三分,“今日虽是回牢中,但只是过渡之计,四殿下今日回京师,等定了年号,新帝登基,接下来便是大赦天下,你不过三五日的功夫,交了银钱,就能回来陪兰兰了。”
银环朝他行了个礼,“还要多谢佥事大人劳心劳力查案,使朱家最终落网,我自知没有帮上什么忙,十分惭愧。”
“你帮了许多忙!”席元清立刻说道,“没有你的话,现在我指不定还在哪个死胡同里打转呢。”他顿了顿,有些懊恼,“我说的是案子,不是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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