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氏、骆得计只当骆氏在训斥夏芳菲,柳姨娘却再次递出眼色,叫骆得仁跪下。
骆得仁当即跪下,满脸懊悔道:“姑姑,我一时嘴快,姑姑知道我肠子浅,藏不住话……”
“起来,说的不是你。”骆氏道。
“不是二表哥,那就是我了?”夏芳菲翕动鼻翼,因心腔里的一股怨恨,豁出去道:“可,芳菲记得,得计那一日,确确实实,看见了什么东西。得计,你说你看见了什么?”
骆得计心知自己此时再说只瞧见敏郡王摸夏芳菲的手脸,定会被诘问她早先为何不是这般说辞,于是干脆只幽幽咽咽自责那日不能救夏芳菲。
“芳菲,你自己理亏,还咄咄逼人!”骆氏替游氏出口训斥夏芳菲。
游氏心宽了,认定富贵面前,骆氏已经六亲不认了,巴不得骆氏教训夏芳菲,于是一直默不作声。
骆澄等夫人们都走了,才挪步进来。
“老爷,外头的客人还在,你怎就进来了?”游氏赶紧问。
“客人们都散了。”骆澄有气无力地说,各家的夫人们临走前叫下人给各家的老爷们捎话,老爷们知道骆家有家丑要处置,便纷纷识趣地告辞了。
康平公主府赐下的鼓乐歌舞不断,夏芳菲耳朵里嗡嗡的,在骆氏的训斥下,就好似神魂从骆家飘出来了一般,听见动静,艰难地看向骆澄,这一眼过去,就被唬了一跳。
骆澄原本皮肤极好,又白又亮,因身形高大肥硕,好似白白胖胖即将吐丝的春蚕。那日夏芳菲落水,他也落了水,大病一场,身上的肉好似被掏空了一般,只剩下个壳子,身子上的皮被衣裳遮挡住,可下颌、脖颈处的皮耷拉着,就有两分骇人。
“芳菲你……哎,原来是得计,得计怎又穿芳菲的衣裳?”骆澄先冲骆得计点头,只当望的是夏芳菲,随后诧异了,目光梭巡着去找夏芳菲。
骆得计素手理了理衣裳,并不回骆澄的话,若不是今上喜欢的是老气的穿着打扮,康平公主又说衣裳该半新不旧,才露不出破绽,她也不会穿了夏芳菲的旧衣。此时觉得骆澄又在打她的脸,赶紧去看游氏。
“芳菲怎穿成这样?”骆澄又目瞪口呆地望向一身玄青衣裳的夏芳菲,对上夏芳菲的眼睛,颇有些惭愧道:“莫不是你舅母苛刻你了?”
“舅舅不知?”夏芳菲看着大病初愈的骆澄,记得她落水前,瞧见过骆澄打了骆得计一巴掌……可,骆澄到底是骆得计的父亲,她不能指望骆澄来还她公道。
“舅舅,芳菲一时糊涂,叫贴身丫鬟去买过节的吃食,得罪了府中管事,还请舅舅原谅则个。”夏芳菲重重地跪在骆澄面前,见柔敷也要跪,就厉声道:“柔敷,你又不曾做错事,跪什么?”
“是。”柔敷此时也看明白了,夏芳菲是跟骆得计清算抢她婢女的事呢。
“这是芳菲的贴身婢女?”骆澄先望向柔敷,见她冰雪聪明,再望向雀舌,见她一头枯发,比夏芳菲还瘦削,先疑惑骆家里怎会有这样其貌不扬的丫鬟,后当是骆氏从平衍带过来的,最后想,骆氏再糊涂,也不至于大老远,带这么个丫鬟过来,“芳菲原先的丫头呢?还有……”转向游氏,沉声道:“你也太糊涂,外甥女在此,怎没给她过节的东西?都叫人看去了,这叫我在长安城里如何见人?”
“哥哥,是我拦着嫂子不叫她给的,芳菲得清心寡欲,不能叫她满肚子花花肠子。”骆氏抢着回护游氏。
“糊涂!叫个呲毛小丫头贴身服侍芳菲,这成何体统?骆家再不济,连个上得了台面的丫鬟也挑不出?芳菲的丫鬟呢?”骆澄问。
骆澄言辞恳切,骆氏有些心软了,她想着,只要骆澄一直维护夏芳菲,她就叫人停下给骆得计的药,“哥哥,这些琐事,你莫问了,你病才好,何必……”
“回老爷,计娘把其他姊妹讨去了。”柔敷大着胆子道。
骆得计装聋作哑,只管文静地坐着不吭声。
“哥哥,芳菲进不得宫,她留着丫鬟也无用,不必给她。”骆氏心酸之余,又有些欣慰,夏芳菲终于长大了。
“那补给她的丫鬟呢?”骆澄再次瞪向游氏。
“哥哥,是我不许的,不关嫂子的事。”骆氏道。
“岂有此理!你们娘儿两客居在此,便是你们不要,也该送几个知书达理的丫鬟去洒扫院子!”骆澄眼中冒火地盯着骆氏,被一场大病掏空,忍不住咳嗽起来。
“父亲!”骆得意、骆得仁双双搀扶住骆澄。
“她一个要出家清修的人,要使个什么丫鬟。”骆氏再接再厉。
骆澄哆嗦道:“胡说什么……不过是被调戏了一下,咳咳,算得了什么事?”
夏芳菲心中一暖,又唯恐骆澄使出的是怀柔之计,毕竟,骆澄方才在帘子外,也听见她如何攀扯骆得计的,“舅舅莫不是误会了?芳菲虽不记得了,但据说,坊中传言,芳菲早已,”觉察到自己又要哽咽了,顿了顿,才说:“可是到底如何,要听得计说一说才成,得计,你说,我到底怎么了?”
骆得计细声细气道:“芳菲,你莫一直逼着我,我知道你难受……”
“得计,你一准是羞于启齿了,这么说来,你是亲眼看见,亲耳听见,敏郡王做那等事了?”虱子多了,果然不痒。夏芳菲脸上涨红,却到底把该说的话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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