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芳菲冲她一笑,却对宋姨娘道:“得闲妹妹呢?”
“得闲在房里做针线呢,等她闲了,我叫她来陪着七娘说笑。”宋姨娘嘴里说着客套话,眼观鼻鼻观口地等着告辞。
“那就说定了。”夏芳菲笑了,拿着手抚了抚裙摆,冷不丁听柔敷骂道:“怎地这么毛手毛脚?”一抬头,就见雀舌急匆匆地拿了封信进来。
雀舌昨儿个受了惊,此时被柔敷一训斥,当即哆嗦起来,颤着手将信递给夏芳菲,“七娘,廖四娘的信。亏得大郎在门上听见了,才叫人喊了我去拿信。不然这信就送不到咱们院子来了。”虽人微言轻,但雀舌忍不住替骆得意说句好话。
听闻是廖四娘,原先在东间里带着稼兰整理夏芳菲衣裳的绣嬷嬷立时露出头来,“七娘什么时候跟廖四娘这样亲密了?”
“嬷嬷,我只见过四娘两面,算不得亲密。”夏芳菲纳闷地展开信,今儿个一早,骆氏叫人送来了一些她昔日的旧衣裳,她试了试,短襦、半臂、长裙,无一不宽大了许多,样样都得惠儿裁剪一番,才能上了她的身。此时,不过是看个信,夏芳菲就拿着手扒拉了三四次不住下滑的短襦,终于看完信,不禁粲然一笑。
“廖四娘信里写了些什么?”绣嬷嬷唯恐夏芳菲被廖四娘带坏,探头看了几次,见夏芳菲衣裳又滑下露出大半个肩头就好似一个穿了大人衣裳的小丫头,眼神不禁柔和了一些。
“四娘叫我好好养身子,过些日子带我出门见见世面。”夏芳菲一笑,露出嘴角两滴小小的酒窝,越发衬得下巴尖翘。
“七娘,那廖四娘脸皮厚得很,你可跟她不一样。万万不能信了她的,出了门,外头多少人等着笑话你呢。”绣嬷嬷赶紧道,若换做早先,她早软硬兼施将夏芳菲手上的信拿到手上亲自看了,可昨晚上见识到夏芳菲抄家那出戏,知道夏芳菲如今“六亲不认”“心硬如铁”,不敢勉强拿信来看。
“嬷嬷多虑了。四娘还说昨儿个康平公主府的乐师、舞姬回去了,康平公主赶在各坊门关上前,又赏赐了两个六品官的女儿。那女儿也是南边过来的,据说说话行事打扮,都像是老一辈的女子。”夏芳菲一面幸灾乐祸,一面又疑惑廖四娘为何特特给她送信,莫非当真是同仇敌忾的缘故?
宋姨娘木藤藤的,面上并无一丝半毫变化。柳姨娘登时睁大眼睛,立时看向绣嬷嬷。骆得计进宫,既会长了游氏的威风,又能叫骆得意也跟着鸡犬升天,是以,柳姨娘对待此事,心里矛盾得很。
踌躇再三,柳姨娘开口问脸色同样凝重的绣嬷嬷,“嬷嬷,您瞧着这事,是大是小?”
“廖四娘怎会知道康平公主府的事?”绣嬷嬷纳闷了,廖四娘的消息也未免太灵通了一些。
柳姨娘道:“嬷嬷不知,那位四娘自甘下贱,每常去人家宴席上给人凑趣,与歌姬、舞姬一流厮混在一处。当是康平公主府的乐师、舞姬告诉她的。”
“……那姨娘赶紧去告诉我家夫人并你家舅夫人吧。见微知著,怕是康平公主知道昨晚上的事,唯恐计娘名声不好,想撇开计娘,另换了人。”绣嬷嬷面上担忧,心里却有两分幸灾乐祸。
“七娘,这信叫我拿去给夫人瞧瞧?”柳姨娘讪讪地伸出手。
夏芳菲思量一番,就将信递给了柳姨娘,继而漫不经心地道:“姨娘那可有现成的新荷包,若有,送我几个,免得迟几日我出了门,没东西送人。”
柳姨娘才被施嬷嬷勒索过,此时不由地觉得自己又被夏芳菲勒索了,但好歹夏芳菲不像是把玉镯的事告诉绣嬷嬷的样子,且已经把信给她了,于是堆着笑,赶紧地答应了,匆匆扫了眼信,虽识字不多,但也将信里的内容看了个大概,见果然信里廖四娘也琢磨着康平公主要舍了骆得计换上两外两个女子,匆匆跟夏芳菲告辞,领着宋姨娘就去上房寻游氏。
“倒叫柳姨娘捡了甜头。”柔敷抱着手臂,冷眼看着柳姨娘匆匆离去。
惠儿、稼兰才来,不敢多嘴,绣嬷嬷道:“叫她忙和去吧。昨儿个骆家来了那么些人,怕是长安城里,已经没人不知道计娘把敏郡王看遍了。”
☆、祸不单行
五月的长安城闷热不已,还不到晌午,就已经有婆子媳妇提着新汲出的井水泼洒庭院。
柳姨娘、宋姨娘匆匆拿着信去给游氏看,游氏提心吊胆地匆匆把信看了一遍,掌心里不禁冒出汗水来,眸子来回动了动,想起昨晚上夏芳菲的说辞,不禁将一口银牙咬碎。
“你瞧着七娘给信的时候,是个什么脸色?”游氏知道宋姨娘是个锯嘴葫芦,便撇开她,只问柳姨娘。
柳姨娘忙道:“看不出到底是个什么神色,只是,绣嬷嬷是跟夫人一样担忧呢,毕竟,姑夫人也盼着计娘能进宫受封。”
“姑夫人知道这信吗?”游氏问。
柳姨娘摇头,“姑夫人还不知道,但想来,绣嬷嬷总会告诉她。”
游氏惹不住将信揉成一团。
柳姨娘偷偷向里间望去,隔着帘子,也看不出骆澄在不在里间。
“去请了廖家四娘来府上说话。绿裳,你亲自去。”游氏丰腴的身子把松木圈椅填得满满当当,两只手揉着信,待绿裳出去了,就问柳姨娘:“你说,廖四娘可还对咱们得意上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