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这账册糊涂得很,夏芳菲连着十几日琢磨,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反倒也在账册上添加了些给书生买药、安置追赶过来的书生家眷、料理行刺甘从汝不成反倒伤了自己的游侠费用,账目琐碎且又来的莫名其妙,叫原本野心勃勃想掌管甘家的夏芳菲,恨不得把账册给甘从汝丢回去。
天渐渐放晴渐渐到了南边,就好似从秋日又走入了夏日一般,夏芳菲重新换了单薄春裳,除了顺利遇上夏刺史派来给她送嫁妆的人,叫她心里略舒坦一些外,竟然没遇上一点子好事。
先是各地方上听说甘从汝被太后厌弃,及赶着来落井下石的地方官员叫夏芳菲无暇应付,后是好不容易进了岭南地面上,又听说这边新近冒出了一群土匪,那群土匪与原在岭南各地占山为王的土匪们打得不可开交,就连几条官道也被堵死。
岭南原就地势险峻,道路不通,消息闭塞,如此,这地面上的地方官员,也料到消息传不到京城,便对土匪间的争斗睁一只眼闭一眼,且由着他们争斗去,更有甚者,干脆自己做了土匪,劫杀路过他管辖之地有些钱财的人。
也因此,虽说张信之、杨念之吹嘘过甘从汝之父的门生遍天下,夏芳菲一行人也不敢贸然向岭南地面上的官府求助,谁知道上门了,是不是羊入虎口,毕竟夏芳菲的嫁妆也在队伍里,他们也算是薄有资财的人。
夏芳菲从来没做个什么大决定,她唯一一次决心跟着廖四娘去慕青县主府,还沾惹上了官司,遭遇了三司会审,因此,此时,七八个来寻仇的游侠,二十几个书生并书生的亲眷齐齐看着她,等着她拿主意,她犹豫了半天,也没想出法子。
“成日里岭南岭南的,怎么就没人提过,五郎上任的县上,偏挨着南诏,要穿过整个岭南才能过去?”夏芳菲心中燃烧着一把无明业火,甘从汝的上任文书她不曾亲眼见过,也没听人提起过到底是什么县,如今到了岭南地面上的,才听张信之说是个挨着南诏国的叫宓县的小县城,必要穿过大半个岭南才能赶过去。
“七娘,咱们是沿着略太贫一些的东南绕到南诏国过去,还是从土匪林立的西南过去?”张信之问。
“就是,瞻前顾后的像什么话,依我说,直接从土匪窝里杀过去!”一游侠道。
夏芳菲理解张信之、柔敷并甘家下人等着她拿主意,却不解这来寻甘从汝寻仇的游侠——恕她连他名字都不知道——一直跟着他们,不肯离去是什么心思,她原就知道岭南不是好地,若是好地方,怎会一提起岭南,不少人就神色大变,可她也没想到岭南会乱成这样。
犹豫再三,夏芳菲终于做出自己身为甘家主母下的第一个决策,“从东南绕过去。”
☆、50羊入虎口
岭南地势复杂,官匪勾结的事,屡见不鲜。
虽张信之等人异口同声说东南一带较为太平,但夏芳菲当真遇上了,却不是那么回事。
才向东南行进不远,歇脚之时,在一茶寮里与其他赶路之人的内眷说话,那内眷听说他们要去南诏国边上的宓县,惊得脸色苍白,忙劝说夏芳菲道:“我劝小娘子还是赶紧回去吧,那地去不得。慢说县丞,就算是县令,那边也足足有十几年年没人做了。”
“这是为什么?上头也没派人去补缺吗?”夏芳菲问。
那内眷忙道:“怎么没派?若换做其他地方,就算是个小小县丞,也有人抢着做,可那地方,就算有命拿到做官文凭,也没命穿过岭南过去。官、匪、野兽、瘴气、山崖,哪一处都能要得了人命。尤其是官,最要防着。江南道上,是一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这地方,一年捞的银子,还不如官家亲眷带的盘缠多。贪心不足的,见着升官无望,可不要将主意打在赶路的官员身上?尤其是,听说太后的外甥要来了,这地面上多的是被太后贬谪、流放过来的官员、皇族,听说,他们已经准备在太后外甥身上报了昔日之仇呢。”
“不该吧,那外甥也是一样被人贬谪过来的。”夏芳菲仔细瞧瞧,庆幸他们没挂出来什么甘家的旗号,“不是该同病相怜吗?”
“这怎能一样?听说萧家、甘家在长安城里呼风唤雨、无所不为,叫其他人听在耳朵里,哪里能舒坦?又没胆量反了,就只能在在太后外甥身上撒撒气。我劝你路上小心一些,若遇上自称姓甘的人家,宁可带着自己人孤身上路,也不可贪图他们家兵强马壮,跟着他们同去。”
“多谢这位大娘指教。”夏芳菲道,出了茶寮,果然瞧见自己带来的人一眼玩过去都是柔弱书生,心知定是瞧着书生们柔弱不堪,那女眷才没将他们看成在京城耀武扬威的敏郡王府人。
匆匆地带着人上路,离开茶寮不远,就入了一处空幽寂静的山道,夏芳菲叫了张信之、杨念之来,反复叮嘱道:“叫其他人都记着,不可对旁人说出咱们姓甘,不然,惹来祸事,咱们谁都逃不了。”
“是。”张信之、杨念之心知此事事关重大,赶紧答应着,便下了马车去叮嘱队伍里的其他人。
因不知在何地才能补给干粮,路上众人的口粮便减了一成。
这么一路避开略大些的县城,只沿着小村子边的山道走,却也没路上什么大麻烦,虽被一些小毛贼讹诈了一些买路钱,但总算是顺顺当当地穿过了大半个岭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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