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蔷没有答话。
因为对于纪母,她要做的不只是道歉而已。
她不回答,纪霖深也不追问,抬手按了电梯按钮。
没过多久,“叮”的一声, 电梯到达。门打开, 光线照进了走廊里,整片区域都亮了起来。
“走吧。”纪霖深淡淡道,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僵持,抬步朝着电梯里走去。
进去后按住电梯开门键,等她。
温蔷抿了下唇, 也跟了进去。
出了小区,两人坐回到车上。
纪霖深沉默地发动着着车, 目光全程直视前方。
从这里到别墅的这段路途, 两人都没有说话。
到达之后,两人前后进了院子里,走在青石板路上。
月色冷清,两旁高耸的树木枯叶落尽,显出清瘦的枝干剪影, 草丛里的小夜灯星星点点散落, 光影交错, 伴随着走过去的步伐摇曳。
温蔷先行进了别墅大门, 在玄关处正低头换鞋。
“温蔷。”纪霖深忽然叫了她一句。
温蔷转头,他的神色匿在门廊处的明暗交织里,低沉的嗓音传过来:“不要想太多。”
温蔷听到这句话,唇抿着,没有接话。随后,轻微地点了点头,转身进了里面,又朝着楼上走去。
纪霖深看着她逐渐消失在走廊转角的身影,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转去了餐厅处接了杯水。仰脖一口气灌下,弧度深刻的喉结随着水流上下滚动。
他确实有些渴了,明明整晚没说几句话,却喉咙干涩得厉害。或许更多的是出于心理原因,为了今天的见面,他枕着手臂,躺了一整晚。
刚才他没有说完的话是,不要想太多,也不要再离开了。
他不是不在意母亲,但这世间很多事,本就难以两全。
他已经屈从于现在的安定,他认输了。
目光投向院子的方向,夜色中的篱笆墙横斜,影影绰绰。
上面的蔷薇花早已凋零,但下一个盛开的季节,他还想她在身边。
第二天,纪霖深正在办公室里埋头于新一天忙碌的事务中,忽然,桌上的电话响了。秘书台的内线打进来说温小姐等在外面,想要见他。
他停住了手中签字的笔,沉默了两秒才道:“让她进来。”
温蔷推门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纪霖深靠在办公椅里,沉沉地看着她,瞳仁幽深,在等她先开口说第一句话。
温蔷的表情严肃认真,带着一种已经做出了决定的笃定。
纪霖深的视线一直在她的面庞逡巡,眉梢不自觉地抬起,像是在揣测她的来意,却又害怕她会说出来。
温蔷走过去,站在他的办公桌前,将手上的那份文件正正方方地放到他面前。
纪霖深垂眸扫了一眼,并没有打开,只问:“这是什么?”
“是美国一家医疗康复机构的宣传资料。”温蔷说着自己将文件里的宣传册还有其他一些资料拿了出来,一一摊开,“他们那边对下肢神经坏死导致的截瘫很有研究。”
纪霖深神色霎时有了变化,像是怔愣住,随即又缓和过来。脸上不再那么阴沉,视线盯在宣传册上放大字体的机构名称上,又扯了下唇角:“你以为这些年,我没有带我母亲去看病?”
从他上大学开始算起,这些年,国内外的专家几乎都找遍了。
“这个不一样,这是我父亲以前的一位朋友开的。他那里有位专家,已经退休了,被这家疗养院聘任了去,所以你在其他医院的在职医生当中是找不到他的。”温蔷急忙解释道。
纪霖深没说话,像是在考虑。
见他一时没有答应,温蔷又劝说道:“而且,去看看也没有什么损失。你抽不开身,我陪伯母去,我可以留在国外照看伯母。”
纪霖深抬头,盯着她片刻,开口道:“你过去陪着?你工作怎么办?”
这才是温蔷做出的决定——她决定将工作辞掉。
她想过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得到是不需要失去的,也没有什么过错可以轻易抹去的。
这是她以前欠下的责任,她必须自己来承担。
而且,已经拖了太久了。
那晚在医院里,独自陪在母亲床边时,她思考了很多。
她在想,如果母亲真的有什么,她会怎么办。
世间所有的一切,都换不回亲人的安康。
事业随时都可以再拾起来,但是亲人失去了,就真的失去了。
这个下午,冬日阳光笼罩的办公室里,她跟纪霖深好好谈了自己的想法。
最终,他同意了。
将自己母亲交给她,她会尽最大努力交还他一个健全的母亲。
温蔷在周一的时候将辞职手续办理完毕。她去意坚决,因此,秦琳和文星老板皆来挽留也没有成功。
回到工位,面对周昱等人含义不明的审视目光,她也不在意了。
温蔷没有告诉自己父母这些事,只说是工作调动,需要外派出国一段时间。
其他出国手续由纪霖深全权负责,没有让她操心。
其余也就是一些零零碎碎的杂事需要处理了。
在这样的琐碎中,时间仿佛流逝得很快,出发的日子也来临了。
离开的前一天,温蔷去市里的人才交流中心办理完毕档案托管手续后,纪霖深来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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