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周氏也醒了过来,身子倒是无恙,只是受了惊险,脖子上留下了一圈青紫的印记,沈翕安慰了几句便离去了。
周氏记得昏死前,二闺女一直奋力救自己,怕她受了伤,不由心疼地将她上上下下检查一番,确认无碍才算放了心。
长子沈翀宽慰了母亲之后便也离去了,临行前却回头定定看了一眼,守在床边默默无言的沈谣。
察觉到他的目光,沈谣抬起头来,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仿若深渊,看得沈翀心中一动。
沈翀朝她点了点头,本要离开的脚步一转,道:“方才我见妹妹拉扯安姨娘时被撞倒了,你身子素来弱,不如让府医一并瞧瞧。”
由此,周氏及二姑娘方才记起身边的沈谣,周氏拉起沈谣的手问道:“你可是伤到了?”
沈谣轻轻摇了摇头,“无碍,母亲放心。”
明明是如此客套的话,周氏竟也当了真,似是真的放了心。
二姑娘沈慧自然不是忘了沈谣的存在,不过是她们都习以为常,国公府谁人不知六姑娘沈谣身子羸弱,一向沉默寡言,不喜热闹。
沈翀又瞧了一眼沈谣,见小姑娘依旧低垂着头,似无知无觉一般。若不是那人生的雪肤花貌,怕是让人连看都不会看一眼吧。
她真的太过安静了。
沈翀并非周氏亲子,周氏乃继室,她嫁过来的时候沈翀已经四岁了,且一直养在老夫人身边,是以与她这继母并不热络。
说了两句,沈翀便离开了。
他离开不久,沈谣也带着丫鬟离开了。
走到院门口恰好碰到了前来问安的徐姨娘,徐姨娘心知沈谣不爱说话便也只是见了礼。
沈谣在路过她身侧时,抬眸瞧了一眼她身侧穿青色比甲的嬷嬷。
黑漆漆的眸子只是轻轻一转,便又看向别处,而那被她扫了一眼的嬷嬷却是心中一突,似是被人从里到外看了个透。
秋娘看着自家姑娘消瘦的背影,心中悲愤不已,明明是同一个娘生的,竟然偏心至此。
正说着话,沈谣忽觉耳后劲风袭来,下意识地偏过身子,一颗金色的珠子擦过她受伤的腰侧,撞在身旁的木槿花树上,而后坠落在地,青竹忙捡起来递给沈谣。
“一个金珠子。”沈谣疑惑地四下看了看,忽然就看到树后一道儿矮小的身影。
“出来!”沈谣的声音冷了几分。
树后矮小的影子忽地窜出来,举着一把金色的弹弓恍若无人地对着沈谣的面门,孩子眯着一只眼,拉满皮筋,面上全是挑衅。
青竹忙挡在沈谣前头,劝道:“小少爷!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万一伤着了姑娘便是夫人也会伤心难过的。”
“多嘴多舌的丫头!再说连你一起打!况且我娘才不会为这个扫把星伤心难过的。”说着他手陡然松开,弹丸打了过去,却被青竹轻轻松松抓在手里。
沈谚很是气恼,指挥身后的家奴道:“把这个死丫头抓起来!”
家奴们狗仗人势自然不敢忤逆小少爷的意,三五人伸手便来抓青竹,好在青竹有些武艺在身,一时半会倒也抓不住。
沈谚自然也不会闲着,从腰间的荷包里摸出金珠,抱在皮兜里,用力拉起皮筋对着沈谣等人一阵乱打。
众人都没料到这顽劣的孩童竟然百发百中,被打中的下人哪个不是痛哭流涕,却没人敢上前阻拦。
沈谣被秋娘几个护着,虽没挨打,但也不打算忍着,她随手捡起几枚石子试了准头便要扔出去。
“谁?谁敢暗算本少爷!?”沈谚捂着手上的手背不住地哀嚎。
沈谣看了看手中的石子,她还没有扔出去,是谁丢的?
“是我!”来人语声温和中透着一股疏离,穿白色交领儒衣的年少公子,面容俊秀,着锦带束发,身形修长,韶润如玉,只这么站着,便自有一股孤雪瘦霜之态。
当真是禀如青竹,华似芝兰。
沈翀行至孩童近前,只摊开一只手,那满是傲气,骄纵得不可一世的孩童便乖乖地交出手中的弹弓。
“还有呢?”不轻不重地一句话却将小霸王吓得后退了一步。
沈谚咬了咬嘴唇,一把扯过腰间的荷包放入沈翀手中,他有些不甘心,视线盯着荷包上的锦绣云纹扁着嘴哭道:“你欺负我,我要告诉我娘去!”
他跑了几步发觉自己仍在原地,后衣领子却在沈翀的手上,更是气得瞪圆了眼睛。
“去我书房等我。”沈翀回视孩童,将他的愤怒收入眼中,面上却挂着温和的笑意。
沈谚却有些害怕地垂下了头,嗫嚅半晌道:“是。”
听到满意的答复,沈翀这才松开自己的手,孩子像是离弦的箭非一般逃了出去。
“你没事吧?”沈翀看向她,目光中难掩怜惜。
“我无碍,多谢兄长施以援手。”沈谣福了福身,便领着秋娘等人施施然离去。
沈翀似乎怔了下,心中不由叹道:六妹果然是冰雪做成的人儿,从外冷到里。
晃了晃手中的荷包,瞅见里面满满的金珠子,沈翀的眉头越蹙越深,再是豪富之家也没有拿金珠子做弹丸这般奢靡,实在是不像话!
回到自个儿院子,沈谣身子一软便倒了下去。秋娘一把将人捞住。触上她碎芒滢滢的纯净眸子,眼角便滑下泪来,“唉,姑娘何必委屈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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