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氏心中有怨,说话丝毫不客气:“孙神医去了巫神山,我已命人进山去找,一时半会人也回不来,便是请到了又能如何,我且问你向翀儿下毒手的幕后之人你可寻到了?”
暂且不说那日积善寺下手的人是谁,便是后来被救回太子行辕又再次中毒之事便与皇家脱不了干系,那日在场之人沈翕派人细细查过,除了太子旁人与翀儿又有何深仇大恨,非置于死地不可。
沈翕和程氏心知肚明,却无计可施,既不能明目张胆治好他,又不能将仇人绳之以法。
“我女儿阿谣是孙神医的高徒兴许能治好,明日我让她去瞧瞧。”若是先前对沈谣的医术还有所怀疑,但见到已能下地行走的沈书,沈翕再不怀疑沈谣的医术。
程氏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道:“据我所知,沈谣只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便是真如你所说她医术精湛,治病救人也不是一日之功,日日往来于我府上,被有心人说了闲话,怕是无人敢娶。”
沈翕猛然想起自家女儿近日似乎与信国公府走得近,又有信国公着媒人说项在前,这婚事若真成了,也不可能要她日常出入颐园。
程氏自是瞧出他所思所虑,及时开口道:“我倒是有个法子,既可神不知鬼不觉地为翀儿治病,又不累及沈谣那丫头的名声。”
沈翕一时也想不出万全之策,只得问道:“有何法子?”
程氏道:“很简单,让沈谣嫁入宁王府,做了宁王妃,成了夫妻便是日日腻在一起也无人说闲话,便是常来府里请脉的太医也好打发。”
“这……这不太妥,翀儿是她的兄长!”沈翕万没想到程氏就出了这么个馊主意,她们到底是做了十几年的兄妹,纵使从前相处少,但那也是兄妹,怎么能做夫妻,这不是毁了两人吗?
程氏将手中的酒杯狠狠掼在桌上,怒道:“翀儿姓萧不姓沈,哪里来的沈姓妹妹!”
“你应该知道翀儿的性子,是万万不会答应这桩婚事的,何况还是他最疼爱的沈谣。”沈翕便是再不疼爱这个女儿,也万万没有要为了私欲将其毁掉的意思。
程氏面露不悦,“怎么?舍不得女儿了?别忘了你还欠着我程家一百多口人命!便是拿你女儿的命抵也是不够的!”
这句话简直像是兜头泼来的冷水,将他彻彻底底冻在了原地。
是啊,他还欠着程家一桩血海深仇。
当年程家遭秦党陷害满门抄斩,远在边关的程家二子带着残部遁逃山野,他沈翕为了尽快与慧昭太子旧部脱离干系,也为了尽快成为弘光帝的心腹,亲自带人围剿程氏旧部,程氏的嫡亲兄长便死在沈翕的剑下,还有上百名程家旧部,而他也如愿得到了弘光帝的赏识,与旧党划清了界限,那是沈翕活了四十多年唯一做下的一桩错事,是他的心结,也是他的噩梦。
提到程家军,沈翕再也说不出话,只哆嗦着手指不停地给自己倒酒。
程氏冷笑一声:“这是你欠下的,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沈翕摔了酒杯,颓然往后一靠:“是,是我的错,这门亲事我应下了。”
程氏早料到她他答应,从袖中挑出一张烫红的帖子道:“我已命人合过二人的八字,是再合适不过的命格,翀儿的伤不能再拖,便是接着冲喜的由头,尽早把婚结了,我瞧着下月十五便是黄道吉日,你觉着呢?”
沈翕甚至连帖子都未曾打开看,深吸一口气:“一切皆以娘娘所言。”
“很好!”程氏面露喜色,一切皆在意料之中。
“这一切都是你的错,若你早先与我说明翀儿身份,我们可暗中打算选个合适的机会恢复他的身份,即便是一辈子姓沈也没关系,偏偏你自作主张瞒着我,这才导致他身份泄露,落得如今下场。”
程氏临走之前还不忘讽刺沈翕几句,这话说来明显是有意甩锅,依照程氏的性子若是知晓儿子的身份怎能忍住不来看望,一来二去露馅是迟早的事儿。
尽管如此,沈翕的心中依旧不好受,似是被人从里到外捅了个窟窿,四处都漏风。
满身酒气的沈翕回到魏国公府不及梳洗便急匆匆去了松鹤堂,老夫人一早便得了消息命人热了饭菜备着。
行至屋外,沈翕摆了摆手不让丫鬟通报,自个儿站在廊下吹风,想让自己头脑更清醒些。
屋内的谈话声若有若无传入耳中。
“……信国公的母亲年轻时是个标致的美人,想来周熠宁的相貌也不会差,只是他的腿……唉,到底是委屈你了,六丫头。”
“我前几日为他把过脉了,他的腿没啥大问题应当是能治好的。”
“这么说来,你心里已是有了主意。”
沈翕听罢,心中一震,若是沈谣已有了主意,认定了信国公,那日后她与翀儿成婚,又如何自处?
他这个做父亲的不久前才答应婚事由她自己做主,如今不到一月自己又反悔,身为人父,对自己儿女尚做不到言而有信,又如何教育子女?
沈翕一时感慨良多,竟不知如何面对自己的女儿,在外踌躇许久最后还是被听到响动的老夫人唤了进去。
“你这一身酒气又在外头吹冷风,赶明儿受了风寒如何是好?”说着便吩咐下人去准备姜汤。
“无妨。”沈翕看向沈谣问道:“你祖母的身子可好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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