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春山被邓琳琅吓着了:“小邓,咱们农村跟你们城里人可不一样,家里有老人咋能分家呢。我总有干不动的那天,就得指望着儿子养老。现在把儿子儿媳妇得罪狠了,到时谁给我和你婶子养老。”
就怕把儿子的胃口养大了,更防不了老。
邓琳琅更加同情的看向郑春山:“郑会计,你现在一年挣的,得有你儿子两人加起来一样多吧。你老的干不动,能有几年,到时你儿子也得有五六十了吧。”也快干不动了。
郑春山听了呵呵笑了起来:“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可不指望活到七老八十,活一天自己能动弹一天就行呀。”
邓琳琅这才意识到,此时的人,远没有现代七十几岁的平均寿命和硬朗的身体——常年高强度重体力劳动,令大家的身体机能在五十几岁就迈入老年,剩下的岁月往往在病痛之中度过。
要是大家干活的时候多用些机械,减轻一些劳动强度,应该能够少受些病痛的折磨吧。可是机械真不是那么好拿出来的,哪怕李卫东那个日杂店经理,平日也只能接触些镰刀、锄头之类,拖拉机这些得由农机站统一分配。
邓琳琅十分惆怅,扯闲话的兴致都没了。好在已经进了县城,不说话也不显的太尴尬。
连初五还没过自然是在年里,邓琳琅没空着手上门,为杨金环准备二十尺细棉布,给孩子做小衣裳或是做被褥都能用。她知道杨金环家可能不缺布,可市面上卖的哪有她在商场里换的柔软细密。
在翻商城的时候,邓琳琅看着各种孩子的小鞋子流了好半天口水,没忍住换了两双虎头鞋,还有配套的两双小棉袜子,算是连姑带姨的礼物都全了。
杨金环捧着两双小袜子爱不释手:“你是从哪儿买的,快再给你小外甥找几双,我从来没见过特意给小孩儿织的袜子。真软和。”
看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邓琳琅小手一挥:“孩子长的快着呢,我外甥的袜子,以后我包了。”
被石爱党请来的李卫东,看着那两双袜子也两眼放光,上手就想抢:“你儿子生下来的时候,天气热了穿不着袜子,还是让我儿子先穿吧。”
石爱党直接把李卫东拦住:“那可不行,这是他姑姑给孩子准备的,咋能送给别人呢。是吧,表妹?”
杨金环自己把小袜子攥的紧紧的:“让你妹子给你儿子买去。”
说完,才发现自己说错话了:李卫东的爹倒是跟后妻生了女儿,可两边早已经闹掰了,别说给他儿子买袜子,过年都没凑到一起过。
石爱党拦人的动作也顿了一下,看了内疚的妻子一眼,眼睁睁看着李卫东借机把两双小袜子抢到手里,不当一回事儿的说:“这不就是我妹子给买的。”
邓琳琅看着三人的互动,心里也有些可怜李卫东——大过年的谁想起不负责任的亲爹也闹心——便从手提袋里又摸出两双大红色印着虎头样的小袜子来,做势要递给杨金环:“姐,本来我想着孩子长的快,这两双想等他四五个月的时候再给你。现在既然那两双被抢了,就提前给你收着吧。”
听说邓琳琅手里的两双小袜子适合四五个月大有孩子穿,李卫东又想伸手抢,终是顾忌邓琳琅与他只是合作关系,哪怕刚才自己说人家是妹子,手还是没好意思真的摸到袜子边。
杨金环觉得笑闹得差不多,一手接过邓琳琅手里的袜子,一手伸向李卫东,默默交换之后,才问:“琳琅,你不光是来给我拜年的吧?”
邓琳琅点了点头,没说自己明面上的任务是找铁匠,只说自己需要一台自行车代步,还得请在座的三位帮忙。
李卫东听了嘿嘿一笑:“自行车票我这儿倒是有,也跟百货商店打过招呼,随时都能取车。可是年都过完了,你是不是也得给卫党那边供点东西了?”
邓琳琅觉得自己的积分,不足以支持即换黑市大米又换农具,头一次在三人面前叹了口气:“你就知道要东西,可给我供货的人,要的东西难找,我也不知道该咋换来呢。”
还有邓琳琅觉得难找的东西,杨金环三人听了都觉得稀奇。邓琳琅便借那位子虚乌有供货人之口,说出需要不同年代的古董字画:“人家就稀罕这个,可我在小庄头上哪儿给他找去。”
“难怪你那么喜欢你表哥那个笔筒呢。”杨金环恍然大悟:“你不早说,你表哥他们仓库,我们单位的仓库里都有一些,不知道那个人要怎么换。”
谁能保证石爱党单位仓库里的东西,样样都能况换积分?为了不亏本,邓琳琅只能说最保守的价格:“得看东西,有的他换五十斤大米,有的能换到一百斤。还有的一粒米也不换,不知道因为啥。”
李卫东了然的点头:“可能是人家没看上东西。得了,知道人家稀罕啥就好说,以后遇到那样的东西我留意着就行了。”
他可是知道哪怕是打砸最严重的时候,还有些人悄悄藏起了些东西。只不过藏东西的人,低估了运动的持续时间,藏起来的东西成了烫手的山芋,现在悄悄买到手的话,能减轻他们的经济精神双重压力。
杨金环夫妻也跟着点头,他们的希望都有各自单位仓库,没有李卫东那么灵通的消息。
看着自信满满的三人,邓琳琅不得不提醒他们,不能逮个人就问是不是有古董,哪怕不做黑市生意呢,也得确保自身安全——现在政策虽然有所松动,离春风吹来还早的很,古董之类的还在打砸烧名单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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