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文姣笑着说:“玥玥在外婆家长大,我妈舍不得她呢。”
林满慧看了大嫂一眼:“玥玥胆子有点小,在外婆家是不是有人欺负她呀?”
孙文姣一听就急了:“怎么可能呢?我妈疼玥玥疼得跟眼珠子似的。我大弟弟家的姑娘我妈都没带,只带着玥玥。”
林满慧没有再说什么,只伸手将玥玥抱在怀中,抚摸着她的头顶。玥玥穿的是旧衣裳、头发干枯、身形瘦小、脸颊皴裂、身上到处都是蚊子咬过留下的红疙瘩,显然大人带得不太好。
玥玥依在小姑身边,闻到她身上的草木清香,渐渐放松下来,随着有节奏的爱抚,趴在她的膝盖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孙文姣见到这番场景,若有所思。
林满慧对孙文姣轻声道:“大嫂,自我懂事就没见过爸妈,是哥哥们把我养大。玥玥有父有母,你们县城也有幼儿园、托儿所,何必养在乡下外婆家?孩子离不开父母呢。”
林景智皱眉道:“你才多大,还敢指点你大嫂不成?”
孙文姣推了他一把:“小声点!玥玥睡着了。”
林满慧抱起熟睡的玥玥,轻手轻脚地走进里屋,把她放在自己床上,贴心地在她肚皮上盖上块枕巾。
再回到正屋坐下,将身体靠在椅背,双腿伸伸直,双手抱在脑后,道:“金窝银窝不如自己家的狗窝,自在!”
这话落在林景智耳朵里,却听了点弦外之音。他略微沉思,转头对孙文姣说:“也对,玥玥毕竟姓林,总放在你娘家也不好,这次接回来就不要再送回去了。直接送机关幼儿园吧,上班送下班接,收费也不贵。”
孙文姣有心要争辩两句,但张了张嘴没有说话。她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不知道为什么母亲要坚持带玥玥?不过是因为贴补娘家多了,母亲心中愧疚罢了。再加上玥玥在乡下自己不断送钱送粮票送东西过去,算下来娘家还赚了,母亲更舍不得放手。
要说母亲有多贪婪,其实也不是。只是娘家实在太穷,养活七个孩子不容易,不得不指望目前唯一一个吃公家饭的大女儿,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孙文姣心中天人交战,忽听得门外有人在喊:“景信、景仁、景勇、景严——”
景信、景仁、景勇霍地从椅中站起,眼睛瞪得圆溜,齐声道:“爷爷?”三人一起抢出,撩起门帘。
一个瘦小的老头站在檐廊下,白发苍苍、满头是汗,喘气的声音像在扯风箱,正是林家爷爷林春雨。他右手提了两个透出点油光的黄纸包,用一根草绳打着结子,里面显然装着吃食。
林春雨的身边还站着小腹微微向前突出的林正刚,他穿一件雪白的短袖衬衫,脚上蹬一双锃亮的皮鞋,身形略胖,嘴角带笑,一张国字脸、耳垂肥大,看着颇有几分佛相。
林正刚右手拎着一刀肉、一袋面条,笑容满面地打着招呼:“景信是我们林家第二个大学生,有出息!你爷、你叔高兴,一起过来给你贺喜了。”
父母去世之后见识过林正刚的两面三刀,林景信不想理睬他。但爷爷和兄弟几个一直很亲近,这么大年纪顶着大太阳过来,哪里说得出难听的话?
三兄弟忙走近扶住林春雨,道:“爷,您怎么过来了?这么远的路吃得消?”
林春雨喘着粗气将手中油纸包递给林景信:“乖孙,爷给你买鸡蛋糕,好吃呢。”
林景信眼圈微红,爷爷七十岁了还记得自己爱吃鸡蛋糕。看他脸色发白、嘴唇有些泛紫,忙道:“您进屋休息,歇歇凉。”
林正刚跟着一起进了屋,见到站起来的林景智,眼睛一亮:“哟,老大回来了?正好正好!我们叔侄几个也好久不见了。”他倒是自在,半点没有觉得被冷落。
林春雨一落座,便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整张脸憋得通红,吓得林景信忙蹲在他旁边拍打他后背,一屋子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位老人身上。
林景仁对林正刚说:“爷有肺病,你这大热天的把他拖来做什么?”
林正刚笑嘻嘻地回答道:“你爷听说老二要上大学,嚷嚷着要过来,我骑单车把他带来的,也没让他老人家受累嘛。”
遇到这样没脸没皮的人,林家兄妹也是没有办法。爷爷亲自上门道喜,不好意思把林正刚赶出门,只得睁只眼闭只眼地端来椅子给他坐下。
林景严哼了一声:“礼物就免了,我们家穷,还不起。”
林景勇一听这话,忙收回要接肉、面条的手,林满慧递过一个稻草编的篮子,示意林正刚把东西放进去,再顺手往门口一放:“林厂长,您回家时记得带上。”
林正刚再不要脸,也被小辈怼得下不来台,咬着牙、忍住气,道了一句:“一家人,都姓林,何必搞得如此生分?”
林景智对这个和父亲同父异母的叔叔也有不满,但这份不满源于葛翠萍虐待幼小林满慧,至于后来林嘉明举报、葛翠萍闹事这些事情并不太清楚。
见到这番场景,林景智这个当大哥的只得顾全大局:“老五、老四,怎么连声叔叔都不喊?来者是客嘛。”
林满慧一听,翻了个白眼。林景严嘴快,大哥话音刚落便大声抗议:“大哥,立场!注意你的立场!”
林景智瞪了林景严一眼,难得地没有继续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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