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景智没有进去,来到农场的时间一长,对叔叔这一家的所做所为便了解得更为深刻,他现在看到林正刚一家人就觉得胃里不适。
林景智递过蜂蜜,冷着一张脸,提高音量对在屋里没出来的林春雨说话:“爷爷,这是云田老家蜂农出产,养肺止咳有奇效,你没事泡点水喝啊。”
里屋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林春雨有气无力地回了句:“好……”
林景智成年前与爷爷关系亲近,很有感情。听到咳嗽声急促,有点担忧,便提步上前,走进昏暗的屋子。
这是林景智小时候生长的地方,低矮的平房,一间正屋、两间卧室,再加厨房和茅房,当年他和弟弟妹妹在这里玩耍嬉戏,留下很多美好回忆。
当初纱厂初建,农场给八位元老级领导建了八套这样的平房,号称“八大家”。只是十几年过去,年久失修,当年令人羡慕的老房子已经显得破败。
原来的住户陆续搬到纱厂新宿舍,这八套平房住的都是老弱病残,林春雨和葛翠萍平时便住在这里,偶尔会去林正刚那边吃饭。
林春雨独自住在西边卧室,刚一走近便闻到一股霉味。林景智眉头紧锁,看着歪在床边喘粗气的林春雨问道:“爷爷,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葛翠萍从厨房走出来,往地上“呸”了一口,“你眼睛瞎了吗?我不是人?你叔叔不是人?这么大两个人杵在这里你看不到!”
林景智忍住气,放平了声音,坐在床边,摸了摸冷似铁的棉被,细细察看着爷爷的脸色:“春天寒气重,爷爷你多穿点。”
年纪大了受不得惊吓,葛翠萍最近睡不好,黑眼圈很重,脾气暴躁,听到林景智的话,便大步过来一把抓起桌上的茶碗狠狠砸在地上。
“哐!呲——”
伴随着这一声巨响,葛翠萍尖声骂道:“多穿点,你说得倒轻巧!你是送过一根棉,还是一根纱?你爷爷一直都是我在照顾,你们一个个当撒手掌柜的,倒好意思指手画脚!”
林景智哪里还坐得住,霍地站起,匆匆对林春雨交代了一句:“爷爷,清明我们已经去我奶奶、父母的坟头拜祭,您多保重身体。”
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间让他窒息的老平房。
葛翠萍叉着腰站在地坪,对着他的背影继续骂:“不孝的子孙,连儿子都生不出来,还好意思回家祭祖。拿罐破蜂蜜就以为不得了?过年过节连一分钱都看不到,我呸哦~”
林景智捏着拳头,加快脚步往外走,脸色铁青。
林正刚拽了一下母亲的胳膊,小声道:“妈,你少说几句,咱也不能把他们得罪狠了。”
看着林景智的背影,想到嘉明梦中所见林家兄妹的命运,林正刚陷入沉思。
林满慧成为农业专家,林景严做生意发了财,林景勇老老实实守后方,林景仁娶了个大学生妻子,林景信一直单身,林景智和林正则一样得了肝病英年早逝。
林正则这六个孩子有好有坏,但兄妹之间感情很深,互相帮衬,有老五、老六撑门面,农场谁不羡慕?可比过得平淡如水的自己家强多了。
原本按照嘉明的计划,她是打算先控制年幼的林满慧,打击她的自信,不让她考上大学,再举报林景严,把他关进监狱,只要这两个最出色的人物命运改变,那林家其他几个不足为惧。
虽说有点歹毒,但林正刚非常欣赏:不愧是我林正刚的种!自古无毒不丈夫,成王败寇,怕什么。
不过,认真思考和分析后,林正刚觉得林嘉明这个方法现在已经很难奏效。
第一,林满慧显然脱离了她的控制,越来越出色,甚至比梦中更为亮眼,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极有可能林满慧也知道未来发展走向。优秀的人掌握先机之后,比林嘉明高了不只一个段位。
第二,林景严的磨难已经完美躲过,听说现在读书还挺认真,进步很大。未来只要改革春风一吹,他们家一定会上一个新台阶。
第三,林景仁当上车间主任、林景信考上大学、林景智回到农场中学,一件件、一桩桩都能看出背后有林满慧的影响。
林正刚回忆这一年发生的事情,非常确信林满慧与林嘉明一样,都能预知未来。虽然不知道林满慧是通过什么方式知道的,但到底是未来登顶的人,出手不凡,现在六兄妹的崛起之势已难以撼动。
林正刚把自己的判断告诉林嘉明,她哭得很伤心:“爸,难道我就永远比不过林满慧吗?”
林正刚摇摇头:“孩子,想把他们踩下去,有两种方法,你知道吗?”
林嘉明不解地看着他。
“你用的是第一种方法:把对方拉低。不管是控制、举报还是打骂,都是试图将对方拉低,然后一脚踩上去。这种方法,你奶奶喜欢用。
实际上,我们还有第二种方法。”
林嘉明越发有明白,傻愣愣地看着父亲,这一刻,她觉得父亲很高大。
“第二种方法:自己努力爬高。不必在意对手如何,你只需要安静等待,自己不断努力变得更强,总有一天抓住机会,你就能将他们踩在脚下。”
林正刚的神情间带着得意。
“你大伯是农场的创始人之一,你伯母有文化、长得好,大堂哥林景智考上大学,当时多风光。你奶奶总想跳起来和他吵,逼他孝顺二老,有什么用呢?旁人都骂你奶跋扈,他们依然越过越好,人人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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