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他站起身道:“爷爷你别哭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咱们往前看。我只有一条,要我们养老可以,你可不能再偏着林正刚。你要是再多说他一句好话,我就把你送回去。”
林春雨一听,可怜巴巴地收住了哭,拿过毛巾擦了把脸:“我不说,我不说。”他本就不是个聪明人,只知道埋头种地,家里家外都是两任老婆操持。现在谁肯养他的老,他就得努力讨好谁。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抬起头看着林景智:“景智啊,你们要是给我养老,那当年你爸的抚恤金就可以拿回来……”
“什么?!”四兄弟同时站了起来,“我爸的抚恤金?”
五兄妹的父亲林正则当年是肝癌病逝,死前遭了不少罪,母亲刘美玉怀胎六月,哭得死去活来,所有的丧事都是林正刚一手操办。
后来刘美玉早产生下林满慧,大出血撒手人寰,孩子们个个悲痛欲绝,哪里还会关心父母给自己留下了什么。
父亲竟然还有抚恤金?
林春雨被这几双眼睛盯着,有点紧张。他咽了一口口水,道:“是,你爸去世的时候,农场领导来慰问,送来六百七十二块钱,说是你爸一年的工资。”
林景智一拍大腿:“爸当时级别高,工资一个月五十六块。我当时只顾着安慰妈,怕她伤心,怎么就没想到还有抚恤金?我真是蠢!”
林春雨当年也有私心,觉得到底是林正刚才是自己最亲近的人,这钱也就一直帮他瞒着。今天被几个孙子的大度与善良所感染,这才说起这桩往事。
“当时你们几个小的哭哭啼啼,景智和景信都守在你妈旁边,一刻不敢离开,就怕她寻了短见,当时都是正刚在处理丧事。农场领导拿来抚恤金,正刚本就和他们很熟,再一说会代他尽孝、抚养孩子,领导们才放心离开。”
听到这里,林景智气得浑身直哆嗦,再也没有了好脸色:“爷,你真是!当时去世的人是我爸,是你儿子,看到他用命换来的钱,你难道当时就一点也没为我们、为我母亲想过?”
林春雨面色煞白,又痛又悔,死命地咳嗽。可是兄妹几个都没有心情安抚他,脑中浮现出十三年前父亲去世的场景,一颗心疼得缩成了一小团。
看到二儿子把老大的买命钱私吞,林春雨也良心不安,一开始还说几句,结果被葛翠萍和林正刚呵斥:你又不和那几个孙子过,操那些闲心做什么!久而久之,他也麻木了。
林春雨咳嗽了半天,喘匀一口气之后哀声道:“是我错了,是我错了,猪油蒙了心,做下这没脸面的事,我给你们道歉。”
林满慧的声音清冷,似乎带着冰霜的寒风,吹得林春雨一张脸忽而白忽而红。
“爷爷,十三年前的六百七十二块,那可是很大一笔钱!听二哥说我一出生妈就去世,没奶吃,饿得哇哇哭,哭得一张脸都是紫的。你们既然有钱,怎么就舍不得给我买罐奶粉吃?”
林春雨抬手狠狠拍了自己一记:“是我的错,我的错。”
“爷爷,林正刚和杨静芬总说把我养到三岁,恩重如山。既然你们拿了我爸用命换来的钱,那怎么就有脸再找二哥要八块钱一个月的抚养费呢?”
“拿了钱,还不肯好好对我,拿个破碗让我吃剩饭剩菜。没事就打我骂我,害得我到三岁了连句话都不会说……”
说到这里,林满慧感觉脸上湿漉漉的,抬手一抹,发现是泪。
哪怕经历过末世,哪怕已经变得强大,哪怕伤疤已经结了厚厚的痂,那份童年时的伤痛却从来都不曾消失。
“你们,你们怎么就这么丧了良心呢?啊?!”林满慧说到后面,声音渐渐提高,一字一句敲打着林春雨早已麻木的心。
林春雨无从狡辩,自知理亏,只得低下头,喃喃道:“我错了,我错了。”做下事的是林正刚、葛翠萍,但他不闻不问、不说不管,纵容的态度何尝不是帮凶?
林满慧发泄完心中不满,渐渐恢复理智,盯着林春雨问道:“当时送抚恤金的领导是哪一个?可有什么凭证?”
林春雨摇了摇头:“这我哪里认得,不知道有什么凭证。”
林景仁道:“这么大一笔钱,不可能给出去一点记录都没有,明天我去总场机关找冯国亮伯伯帮忙查一下。”
林景严点头道:“对!爸妈以前的那些朋友、同事在他们去世之后大多都不来往了,可是冯伯伯只要是见到我总给我塞钱,他是个好人。”
林景仁叹了一口气:“人走茶凉,再加上林正刚到处败坏我们几个的名声,不跟我们来往也在情理之中,老五,我们不要怪人家。”
林景严有些不服气地从鼻子里发出“哼哼”声,翻了个白眼,嘟囔道:“不来往就不来往,以为我稀罕吗?”
林满慧斜了林景严一眼:“五哥你莫扯七扯八,谈正事。”
林景严立马闭上嘴,挺直了腰,一副乖宝宝模样。
林景智非常认可林景仁的意思,赞许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老三现在越来越有领导范儿,就按你说的做。明天先调查清楚,再找领导告林正刚一状。”
林满慧问:“告什么状?”
林景智将自己准备好的信纸拿起来,念了一段,无外乎是指控林正刚不赡养老人,不顾人伦,枉为人子之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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