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敏学与周武看得目瞪口呆,候机厅的乘客也在悄悄议论着。
“那个女孩子好飒,打得好!”
“这一家子的关系可真复杂,当爸的二话不说就打人,真不是个东西。”
“那个漂亮小伙子看着有点惨。他站在那里,脸上带着笑,可是我看着心里好难受。他一定受了很多委屈。”
钱美华扶着易承涯,低眉敛目,柔声劝道:“承涯你别动气,有什么事回家再说。这是在外面呢,别因为小辈的不懂事,气坏了身体。”
易承涯听她把易和裕的忤逆定性为“不懂事”,感觉父亲的尊严勉强维持住,心里稍微舒服了一些。
钱美华将易承涯交给二儿子,迈着小碎步跑到易和新身边,力道柔和地轻抚他的后背:“没事,你大哥心情不好,我们到那边去候机吧。”
三言两语安抚住两个有些受伤的男人,钱美华没有与易和裕对视,微微弯腰,颈脖呈现出优美的线条,声音低沉柔和:“对不起,我们不会再打扰您。”
说罢,钱美华一行六人退开十几米,在另外一个区坐下,等待广播提示,准备登机。
林满慧若有所思地看着钱美华的背影,心头浮起一种不对劲的感觉。
第一次照面,钱美华的确温柔可人,也没有一丝敌意,但莫名地让林满慧生出反感与抗拒。
她摇了摇头,甩开脑中念头,拉着易和裕坐下,劝慰道:“莫理会这些人。你如果不高兴,逮住他们的错处,捏死一个是一个。”
易和裕抬眸看着林满慧,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林满慧继续道:“没办法用法律制裁,那我们自己想办法出口恶气。”
易和裕抬起右手,食指轻轻按压着眉心,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和下来。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已经把他们赶走,但却一点胜利愉悦的感觉都没有。
他轻叹一声,向林满慧敞开心扉:“我不知道如何处理这样的关系。乔婉兮害死母亲,罪证确凿、移交法办,这个简单。我父亲对不起我母亲,我可以骂他,但父子血缘却怎么也甩不脱;钱美华未婚先孕、顺利上位,骂她、冷落她有什么用,动摇不了她半分根基。我两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一派天真,大哥长、大哥短地想要与我套近乎,赶走他们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的嘴角浮起一抹苦笑:“当年我母亲也和我心情一样吧?打、骂换不来真正的快乐,不如远离。可是,就算远离……还是有人不肯放过她呢。”
林满慧哼了一声:“柿子都拣软的捏,一大家子,吃亏的总是最懂事的那一个。”
易和裕点点头:“是!可是我心里不舒服。”
林满慧歪了歪头,轻描淡写道:“那就不要当那个懂事的人呗。”
懂事的遇到任性的、讲道理的遇到不要脸的,总是前者吃亏,为什么?因为约束住你的规则,并没有约束住对方。
一个双手、双脚被缚住的人,哪怕身手再好,也难敌拿着刀枪上阵的敌人。
这世间的规则,包括法律法规、父子伦常、情感牵绊、礼义廉耻、孝悌忠信……
坏人总是率先破坏规则,然后道德绑架你,让你遵守规则。你如果听从他们的摆布,那你就未战先输。
要赢过他们,只能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你不遵守规则,那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
乔婉兮杀人犯法,那就用法律制裁她;
易承涯不讲忠信、背叛妻子在前,那就从此甩开孝悌二字,父不慈则子不孝、弟不恭则兄不友。
钱美华不顾廉耻、逼宋梅静离婚,那就不要怪我不讲颜面,剥开你的伪善面具。
一语惊醒梦中人。
易和裕眼睛一亮,心中豁然开朗。
“各位乘客大家好,请乘坐京都至羊城的航班……”
广播里开始播报,该准备登机了。冯英站起身,提醒两位:“小易、林六,该上飞机了。”
听到这个约定好的称呼,林满慧与易和裕相视一笑,站起身来。
70年代坐飞机得达到一定行政级别的国家干部才行,80年代条件放宽松了许多,但依然需要带着介绍信或工作证明提前申请。可以说,坐飞机是80年代一种身份的象征。
手执着民航客票准备登机,在登机口林满慧再一次与钱美华相遇,那一股让她不愉快的感觉再一次涌上来,显得愈加清晰。她停下脚步,若有所思地打量着钱美华的侧脸。
易和裕察觉到她的情绪波动:“怎么?”
易承涯揽过钱美华肩头,瞪了易和裕一眼,提着行李走上扶梯,径直朝机舱走去。周武僵硬地笑笑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易和新、易和贵与周敏学走在一起,年少气盛的他们连眼风都没有丢一个从易和裕身边经过。
易和裕这一通脾气发得很到位,这群人不好意思再拿亲情来绑架他。只不过,易和新等人也真是势利,一旦放下与易和裕交好的心,马上摆出一副你高攀不起的傲气劲出来。
冯英有点看不过眼,停下脚步让身边的人先走,低头嘟囔了一句:“什么人!”
林满慧的目光随着钱美华的步伐而移动,她的步子很碎、动作温婉,如小鸟依人一般,侧脸看五官略有些扁平,眼角细纹隐约可见,并不算十分漂亮。
这一类女人,林满慧在年少时见识过一个:贺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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