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株春剑梅瓣复色花,外瓣短圆,唇瓣短小,花色翠绿,油绿细长的叶片透着银色中缟艺,远看花开如绿梅点点,叶片银光闪耀。
顾仞点了点头,对杜礼说:“老杜,这兰花还算雅致有趣,我要了。”
杜礼去年得了个大胖小子,娇妻爱子在手,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时候,看谁都顺眼无比,笑呵呵地应承下来:“没问题,你参加竞拍就是了,反正你不缺钱。”
顾仞白了他一眼,抬头看到站在门口的林满慧,眼睛一亮:“林满慧!”
杜礼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欢喜地快步迎上前来:“林满慧,你来了。这段时间很少见到你,是不是学习很忙?”
林满慧和众人打过招呼,轻轻摇头:“还好,不忙,只是回了一趟老家。”
季问松一听她说这话,压着心底的焦灼询问道:“你回农场是要转关系到学校继续读研吗?”
杜礼先前以为季问松只是一个普通的接待人员,但现在听他一说话便知道与林家兄妹关系匪浅,好奇地看了他一眼,在心里赞了一句:真是好相貌。
和景的老会员们都对林满慧印象很好,家中兰花有任何问题,不管是缺肥、脱水、料根、虫害,还是花色不艳、花枝不俏,只要找到她便能解决。听到季问松问她回老家是为了继续读研,这才想起林满慧今年读大四,都过来关心她的前程安排。
“满慧,你要读研了?”
“还是跟着厉浩教授吧?前途无量啊。”
“女孩子读书挺好的,将来可以留校当大学老师。”
“你留在京都的话,我们都高兴呢。”
“可不是?感觉只要有林满慧在,家里养的兰花就能年年开花、又香又美。”
听到这么多人对自己留在京都读研表达欢迎与欣喜,林满慧略带歉意地弯了弯腰:“抱歉,我不打算继续读研,毕业之后将回军山农场农科所工作。”
一群人都有些错愕。
“不是!你要是走了,那这些珍品兰花怎么办?”
“对呀,上次如果不是你及时解决依恋花色减淡的原因,恐怕去年春节它都不肯开花。”
“林满慧,没你坐镇我们不安心呐。”
梁亮更是激动地跳了起来:“不行不行,你可不能回去,你要是回去了,我再找来下山苗谁能养得那么好?”
季问松整个人都愣在当场:她若回农场,我留在和景做什么?他认真地看向林满慧:“为什么回军山农场?京都不好吗?读研不好吗?”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既然已经跳出那个小小的军山农场,为什么还要回去?京都是祖国的首都,经济、政治、文化中心,和景贸易公司将花卉业务拓展到海外,钱、名、权……这里什么都有,为什么还要回去?季问松不明白。
林满慧抬眸看向季问松:“我是萌芽计划成员,你忘记了?”
往事历历在目,季问松道:“我当然记得。你们春兰小组养活了野生变异兰花,比我们绽放小组的大丽花更胜一筹。”
林满慧的目光落在那盆顾仞看中的“绿梅”之上,思绪却透过兰花看到当年萌芽计划选拔的画面——
无数职工守在学校门口,就是为了一睹农科所大教授的风采。林满慧与其他同学站在走廊,透过教室窗户的玻璃看向评审教室。一长条桌椅,桌上铺着红布,上面端端正正摆着五个白瓷带盖茶杯——这是农科所五位教授的专座。
那个时候,刚上初二的林满慧内心生出一股豪情:真希望自己有一天也能坐在这个位置上。
林满慧轻轻一笑,笑容里透着一抹天真与纯净:“萌芽计划选拔的初衷,是为农场培养未来的农学技术人员,将来更好地建设农场,对不对?”
季问松的内心受到极大的震撼:“这就是你回农场的原因?”
林满慧的眼中闪着极亮的光芒,吸引着所有的目光,她微微颔首:“我是萌芽计划的成员,农科所很多教授都指点过我,又给我保送指标读京都农业大学,农场这样用心培养我,现在我有能力、回馈农场,不是很正常吗?”
季问松喃喃道:“可是,军山农场只是湘省一个小小的国营农场,交通、住宿、商业、娱乐、教育……什么都不如京都。你留在京都前途似锦,回到农场得吃苦,不是吗?”
林满慧有些不赞同地看向季问松:“儿不嫌母丑,子不嫌家贫。我们都是在军山农场长大的,那里虽然条件艰苦,但一山一水一分地,父母长辈辛勤耕耘养育了我们啊。如果大家都只想往条件更好的地方去,那萌芽计划意义何在?”
她环顾四周,声音铿锵有力:“你们放心,等我回去之后军山农场一定会越来越好!”
大家都看着林满慧,此刻的她似乎是个发光体,耀得人睁不开眼睛。
季问松感觉脸上有些发烧,对比林满慧,自己刚才的质疑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他挺直腰杆,目光专注,一字一句地说道:“林满慧,从初二萌芽计划败给你,我一直很不服气,觉得你不过就是侥幸挖到一兜野生兰花养活罢了。可是今天,我心服口服。你的境界远胜于我,你比我更值得拥有那枚萌芽徽章。”
林满慧从口袋里取出一枚圆形徽章别在胸前,低头含笑看着徽章上那颗绿色幼苗。自从拥有这个徽章,她的人生便有了极大的变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