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头的痛意唤醒了楚映枝,她蹙眉,手向头上抚去。
还未等她了解发生了什么,就听见外面传来了几道蛮横的声音,口中的粗言秽语一句接一句。
无端被扰,楚映枝面色有些发沉,这种时候她原无需下去,但是着声音一句接一句,骂的越发难听。她被这声音扰得愈发烦躁,一手掀开车帘,抬眸之际,突然对上一双澄澈的眼。
一瞬间,有什么东西安静了下来。
那是一个看起来约莫十二三岁的小男孩,身上的布料破破烂烂的,像是土黄色。一眼望去,露出来的肌肤满是青紫,破烂的衣衫都掩不住遍?的鞭痕。
她不禁皱眉,是谁对一个小孩子下手如此狠毒?
满身破烂,他身上最吸引人的,是那双眼。
干净,透彻,有一种白色羽毛划过无波湖面的涟漪感。
见到公主下来,一众侍卫急忙跪下禀告:“小姐,刚刚这小孩突然站在大路中间,拦住了马车去路。为了不让这孩子受伤,马夫不得已才停了下来。”
楚映枝猜到七八分,看着面前满是恶人相的三男一女,还有一旁瘦弱满身是伤的男孩:“继续说。”
那恶人相的三男一女见自己被侍卫围了起来,急忙告状:“这位官小姐,实在是没有办法呀。这娃儿的爹把他卖给了我们,结果这半月不到,这娃儿已经逃跑了六七次了。这一次冲撞了小姐,实在是这娃儿不懂事。”
“只要...只要小姐把这娃儿交给我们,我们这便走了。”
看着浑身是伤的男孩,墨沉皱眉。
后面的沈桓也挂起了帘子,但是并没有下马车的意思,只是漠然地看着。
公主不说话,在场没有人敢替她做决定。
楚映枝没去看那恶人,只是看着不远处满身是伤的小孩。
那小孩也看着她,一双眸一动不动。
她有些惊讶,小孩那双眼中,她原以为会有祈求,毕竟怎么看,只是她一句话的事情,他便能暂时脱离苦海。
但那小孩只是平静看着她,眼眸静静的,却又不会让人觉得没有生气。
反而...让她心中生出了一丝心疼。
有趣。
她轻轻笑笑,在她唇扬起的这刻,对面的小孩不再一动不动,他向着她走过来。
周围的侍卫警戒地拔出剑,但是公主未发话,他们也不敢贸然拦下。
楚映枝静静看着向她走过来的小男孩,眼眸弯了起来。
他在距离她几步之遥时,顿了一瞬,随即停下了步子。虽然他未说,但是楚映枝好像明白了他未说出口的话。
因为衣裳太脏了。
他轻轻开口,声音有些软:“姐姐。”
破破烂烂的衣裳下满是青紫的鞭痕,恍若藤蔓将面前这个小孩紧紧缠绕住。但是他的眸中没有一丝痛意,也没有一丝在意。
他脏污着脸,平静地诉说着自己的祈求。
他的眼睛,依旧是脏污都染不脏的澄澈。
楚映枝轻笑着,面上的笑未增一分,也未少一分。
她挥开侍卫,上前,淡红的指甲轻轻地抚上他脖颈上的青紫的鞭痕。
看见她的手过来,小孩向后躲了一瞬,垂下眸轻声道:“姐姐,脏。”
一旁的清荷心简直都要化了,这小孩虽然面上有些脏污,但是还是能看出生得漂亮。要不是公主还在前面,她一定冲上去把这几个恶人全收拾了。
楚映枝手未停顿,轻柔地触碰到了他的伤口后,垂下了手。
她微微弯腰:“疼吗?”
那小孩许久未回答,只是默默地看着她。
楚映枝也很耐心,轻笑着等待着他的回答。
许久之后,一声极轻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姐姐,疼...”
楚映枝缓缓直起身子,向清荷望了一眼。清荷面上立刻绽开笑,她就说她的公主如此善良,定是会救下的!
马车又缓缓启程,只是墨沉的车厢中多了个沉默的小孩,沈桓的车后栓了几个恶人。
清荷肉眼可见的兴奋,整个人恍若叽叽喳喳的小鸟。
楚映枝也难得见清荷如此模样,看着看着也就笑了起来。
“公主,我们要如何安顿他?给他找个好人家吧,或者给清穗养着,左右清穗也还没准备嫁人...”
楚映枝摇摇头:“带在我身边吧。”
“带在公主身边,也...”一句话还没说完,清荷猛地抬起了头:“什么,带在公主身边?”
楚映枝轻轻挑眉。
清荷气势立马低了下来:“奴婢,奴婢是觉得,这小孩来历不明。虽然的确可怜,但是带着公主身边,到底还是有风险的。要不...要不,还是给清穗养着?”
楚映枝摇摇头,不再多言。
她需要这样一个人。
不是这小孩,也会是旁的人。
这小孩那一双眼让她觉得无比的熟悉,或许这就是冥冥之中的一种缘分。
重生一世,她自然是信缘分的。
况且,破庙的事情后,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父皇和哥哥付出代价。
从始至终,她对那高高在上肮脏不堪的皇位没有丝毫兴趣。
无论是父皇,还是哥哥,都因为这个位置百般算计。
和他们牵扯这般深的东西,哪怕是皇位,她也只觉得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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