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嬷嬷盛了一碗燕窝粥,递给了米氏,笑着说:“您不是一直念叨着五姑娘吗?”
米氏接过碗来也没用,就直接放到了炕几上:“这快过年了,家里是忙,我原还想着明儿叫老三去把她接回来,毕竟还是个丫头,小心些为好。”这京城里眼睛太多,不怀好意的人,上下嘴皮子一碰,说出来的话就能伤人,她这些年算是见识够了。
“老夫人说的是,”荀嬷嬷知道她家主子担心的是什么:“不过有老郝在也不会出什么事儿,五姑娘是个心里有谱的。”老郝可不是一般人,那是上过战场杀过敌的。
“哎……,”米氏想到自家姑娘,就有些心疼,不禁深叹了一口气。当年要不是因为她娘家遇到难了,她也不会应了安平伯府的这门亲事。
米氏的娘家是江南米家,真真是应了这个姓氏,米家是大景数得着的粮商,米家的粮店更是遍布了各地。可就算是家有万贯,也备不住是末流商户,斗不过官。
二十年前,米家就因钱财招了人眼,得罪了江城知府,差点被打压的家破人亡。就在那个当口,京城安平伯府上米家提亲,想要聘米家的嫡长女为安平伯续弦。
米氏是个看得清大局的,弄清了情况后,当天就应了那门亲事,后来也跟她想的一样,江城知府罢手了,还请了人到米家说合。那时她就想明白了,任有黄金万两,没权没势,就还是砧板上的肉,只不过是肥了一点。
安平伯府往上数三代还是泥腿子,也就是第一代安平伯运道好,当了兵救了高祖皇帝,才得了这么个虚爵。这爵位也不是世袭罔替,三代而斩,现在的安平伯是最后一代了。不过安平伯也不是个有福气的,摊了个迂腐没本事又会招惹是非的爹。
米氏每每想到她那个死去的丈夫,心里其实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快,当然也没有替她自己惋惜。毕竟当初她知道要嫁给那么个人的时候,就已经抱着过一天是一天的念头了。不过好在她有个懂事理的婆母,老天也算垂怜她,赐了她一个女儿。
“娘,”金五娘从门外走了进来,见她娘在出神,就轻声唤了一句。
米氏抬头看向门口,凝神打量着她唯一的女儿——金氏五娘,梳着垂鬟分肖髻,露出了美人尖;不点而黛的小山眉,眉峰分明;一双柳叶眼清澈亮丽,没有一丝媚气;鼻梁不高不矮,鼻尖微翘,倒显得精致;一张樱桃嘴,比之前红润了不少,看来是休养得不错:“回来了?”
五娘款步走上前去,给她娘福了一礼:“女儿给母亲请安。”
“过来坐吧,”米氏原本想要斥责她几句,可是真正见到了也就想不起来了,不过还是会有些不高兴:“你怎么一声不吭的就回来了?”拉过有些高挑的女儿,她忍不住又瞪了她一眼:“一个姑娘家也不知道谨慎些。”
五娘就知道她今天擅作主张的回来肯定会惹了这位年轻的老太君,她打趣道:“眼瞧着都快要到小年了,女儿也不见您派人去接我,我还以为娘您已经忘了女儿呢?”说完她便拿着帕子掩着嘴笑了。
米氏看着坐在她身边,一副小女儿娇态的闺女,心里又忍不住骂了死鬼老头子两句,生前没做什么好事也就算了,到死了还害闺女。
哪怕他就是再坚持半个月,不,十天,她都能把闺女的婚事给定了。现在好了,三年的孝一守,她可怜的老闺女都十五了,过了年就十六了,这婚事还没着落。
“刚好你回来,你大嫂正准备让嬛衣阁的秦师傅这两天过来给你们这些丫头裁制些衣裳,”米氏伸手轻轻抚着女儿的发鬓:“你也多做几身,我库房里还有几匹鲜亮的料子,到时也拿出来,你挑两匹,剩下的就让底面小的分了。”
“好,”五娘也不推辞,这几年守着孝,她的确没做什么衣裳,还有她身量长了不少,以前的衣裳也都不能穿了。
“老夫人,大夫人过来了,”史嬷嬷进来回禀道。
“快请她进来,”米氏说完,就转头看向女儿:“估计你大嫂是知道你回来了,过来看看。”
五娘微笑着点了点头,就起身了。
转眼间,大夫人陈氏就进来了,她先是快步上前去给米氏请安:“媳妇给母亲请安。”
“起来坐吧,”米氏看着恭恭敬敬的继子媳妇,面上带着满意的笑容,这个媳妇是她亲自选的,她也没叫她失望,是个识大体能持家的,现在府里的中馈她也早就放手交给这个大儿媳妇了。
“五娘给大嫂请安,”五娘见她大嫂起身了,她就上前去给她大嫂福礼。
陈氏拉起五娘,握着她的双手,斥道:“你怎么就自己回来了?我刚听门房的管事说还有些不信,哪知道你还真回来了?”说着她还转头看向坐在主位上的婆母:“母亲,您一定要好好说说她,您说这快过年了,人心正是不稳的时候,要是有个什么不好的,咱们这府里还活不活了?”
五娘拉着她大嫂来到右边的榻上坐下,她攀着她大嫂的胳膊,连连道错:“妹妹知道错了,下次不敢了。我也是想着大哥他们最近正是忙的时候,再说京城乃是天子脚下,谁敢胆大妄为?”
“话虽是这么说,”陈氏点了点五娘的鼻尖:“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下次可不能再这样了,你大哥他们就算是再忙,去接你的空还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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