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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掌柜的放下茶盏接话:“夫人心细如发。往常礼部必不会如此,他们也是第一回 来小肆包场。小的从大人们言谈间知道,张尚书老当益壮,昨日得知自己小妾有喜了,又逢腊月二十一,是他老人家娘亲的冥寿,深觉祖上有灵,兴致上来,便难得地请礼部大人们一同乐呵乐呵。”
    微微蹙了蹙远山长眉,陶心荷低头端茶轻抿,掩住撇嘴的冲动。
    知人知面不知心,张尚书竟然如此胡闹?
    陶心荷暗想,张尚书的孙子都成丁了,快六十的老翁,一树梨花压海棠不以为耻,因为小妾有孕就带着下属们一同胡闹。
    亏他们还是礼部衙门,主管朝野礼仪,羞也不羞。可怜张尚书家中老妻,知道夫君为此在外大肆庆祝么?设身处地一想,陶心荷都觉得心酸窘迫。
    哼,夫君近日荒唐,说不定就是上行下效呢。陶心荷同情罢张尚书夫人,思绪自然转到顾凝熙身上,不过很快被掌柜言语拉回了神。
    掌柜的声音传来:“人数么?大约有三十位大人。”他掰着胖胖手指数了几轮,数清楚了。
    做生意的人就是有能耐见缝插针说好听话:“小的说句僭越的话,顾大人只怕是五品里最年轻的,年轻人里官阶最高的,实在是独领风骚。大人们你来我往,言笑着共同庆贺小年,饮酒相合。那场面真是风流热闹,小的深觉荣幸。”
    至于差事,衙门小年就封印了,算来不过今日一天,大人们安排妥当了,留几个吏员守礼部,倒也不妨事。”
    掌柜的话严丝合缝,陶心荷终于确信,夫君那一身酒气是应酬同僚所致,而非去喝不正经花酒了。
    陶心荷忆起自己睡不着,胡思乱想、凭空生出的什么八娘九娘,原来钻了牛角尖,作茧自缚。
    现在回头琢磨,实在可笑,不知怎地,她心头为之一松。
    掌柜的滔滔不绝:“顾大人好像量浅些,不不不,是因为好多大人都奔着顾大人去劝酒,说是难得顾大人赏面出席,殊为难得,必须喝个尽兴。然后呢,顾大人就不胜酒力,在席上趴睡过去。”
    陶心荷生出新的疑问:“同僚们一处喝酒,肯带我家司丞,倒是份情谊。不过在桌上趴睡,到底不适,难道不会片刻即醒么?我家夫君怎么回来得那么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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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在去老顾府的马车上,顾凝熙把玩着烫金的大红年礼单子,漫不经心大略扫过。
    供奉祖父的、孝敬祖母的、赠三叔一家的,娘子安排得样样条理分明,让人一丝错都挑不出来。
    她甚至还嘱咐自己,从老顾府出来,再去趟二叔府上,一并将礼送到,免得落下厚此薄彼的嫌疑。
    娘子的周全妥帖是自己早知的,然而她今早那般疏离冷淡,却令顾凝熙无措,到底该如何补救?
    车厢里还有他的两名贴身小厮,正是识书、识画双胞胎,常是轮班跟随顾凝熙,每每以一身皂袍出现在主子面前。
    顾凝熙总是随口叫名,不管对错,小厮都是笑呵呵应的。他也懒得分辨谁是谁。
    今日则不同,识书一脸焦急,快速禀道:“爷,下奴是识书。自您月初病倒,下奴就没见过您了。因为被夫人扣住,呜呜呜,下奴还以为今后都不能服侍爷了。
    昨日好容易被放出来,又被夫人逼问,带她们去莫家巷口,看到您和莫姑娘,嗯,正相会。下奴还吐露了一些您与他家纠葛,请爷恕罪。”
    闻言,顾凝熙从沉思中惊醒,来不及追问小厮,仔细回忆昨日自己与七娘在巷口的辞别举动。
    好像有拉扯,要是娘子看到,必然误会!
    原来症结在此,娘子昨晚至今种种异样,只怕都从这里生发。
    都怪自己踌躇,没有早向娘子坦白。
    有些头疼地用修长指节扣扣鬓边,顾凝熙想起昨日被打乱的计划。
    从巷口离去后,他首次踏足首饰店,生疏问询伙计,翘尾髻佩戴什么发饰为好。
    悉心挑选片刻,顾凝熙终于买好要哄娘子开心的一对压发饰品。
    他出店就欲回府,想与娘子细细分说清楚。
    不料被路过的同僚看到,经过提醒,他转道去礼部销假。
    顾凝熙原想着露个脸就能走人,谁知上司的上司张尚书正要宴请众人,真是捡日不如撞日,众人齐笑他来得巧。
    顾凝熙不善推拒,被跳脱些的同僚扯住衣袖,因为不确认对方是谁,他急出一头细汗,却无奈同行。
    待入酒肆,他被大家群起攻之,左推右拒都不得其法。
    顾凝熙平生饮酒不多,几杯落肚便醉倒睡去。
    结果误事了!
    让娘子误会更深了。
    顾凝熙心底叹着自己错上加错,面上不动如山吩咐道:“我昨日下午到燕春阁买了一对鎏金压发,却没带在身上。可能落在向阳酒肆了,你们两不管谁,去酒肆寻寻看。”
    识画看着双胞胎弟弟对自己挤眉弄眼,知道识书还有话想跟主子说,便抬头出声应道:“是,爷,下奴识画,这就下车去酒肆。稍后到二老爷府上寻您复命。”
    顾凝熙点点头,识画和赶车马夫说了几句,待速度稍减就跳车走了。
    识书这才细细讲了经过,尤其是顾凝熙含着笑,从夫人所在的馄饨摊前目不斜视、大步走过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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