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209页
    她拧转身子, 近乎背对自己座椅旁的顾凝熙, 眸光定格在平视望去的花瓶摆件,眼中是娇艳春花滴露,唇齿间却咬牙切齿地发声:“重来?表现?再追求?顾凝熙, 你凭什么提及?”
    说着说着, 她站起身来, 几步走到花几前,拉开与顾凝熙的距离,不自觉地长吁一口气, 随手/抽、出瓶里一枝, 上面缀着四五朵单瓣粉色桃花。
    大约是仆从早晨刚从花园里摘下插瓶的,片片花瓣粉嘟嘟、肉绒绒的, 朵朵簇成错落之势, 颇为喜人。
    陶心荷捏在手中, 其中一瓣上的晨露颤巍巍滚落到她指尖, 再滴落到地面砖缝中, 只给她留下沁凉滋润的触感。
    这滴露珠儿让陶心荷想到词人有云“一枝春欲放……犹带彤霞晓露痕”,不过她却没有一点点“怕郎猜道, 奴面不如花面好”①的心思, 反而转身, 让顾凝熙能够清清楚楚看到她手中的鲜花。
    陶心荷凝望着昔日良人, 纤纤玉指摸到桃花上, 一片一片将花瓣揪了下来,随势抛洒离手, 一言不发。
    几息功夫,她脚边就铺了二十多片泪滴形状的碎花瓣,还有几瓣挂在她裙摆上,浅淡粉嫩越发凸显出陶心荷艳红如樱的衣裙之亮。
    将一整枝薅成光秃秃木棍一般,陶心荷才以它点着自己另一只手掌心,款款说道:“顾司丞,你看到了么?花瓣离枝不复生,再无改变的机会。人与人之间何尝不是如此?你若能让这支秃木枝重新着彩添辉,也许我们才有可能越过和离鸿沟?”
    顾凝熙的眸光一直跟着陶心荷的动作,初时不明所以,见她慢条斯理剔除花瓣,还想开口提醒她别被花枝子扎了手。等听了这番话,他拧眉,直觉想要反驳,人情与娇花如何比拟?
    不过,他今日偕同上门的半成品图画,正是春日风光里的凤凰,枝繁叶茂、花团锦簇是画面大篇幅的背景。
    这是他白日忙完官司、探望过祖母,在夜里挑灯凝神画出来的,正好对花枝虬干颇有心得。
    因此,他觉得娘子还是打内心里原谅了他,才出了这么一道考题,于他而言正中下怀,所谓会者不难。
    “陶居士深意,我明白了。请将手中花枝见赐,我带回府中,请手巧仆从扎出纸花,好像你喜爱的丫鬟流光就有这门手艺。
    然后我将小朵纸花系在残留的花骨节上,调出桃花色泽,恩……大约以朱砂、蛤粉、茜草、楮石等调配即可。用细笔浅描深勾,定能做出以假乱真之效,远远看去,应与原枝无异。”
    顾凝熙颇有经验地说了做法,成竹在胸的样子,说到颜料时候,他伸手在空中虚点,像是从自己书房里挑拣存货一般,谙熟至极。
    待他说完,仿佛已经借助这个雕虫小技搏娘子展颜,为两人重归于好打下基础,笑意盈盈地朝陶心荷探出手去,要接过花枝来,回府大展身手,将画作技巧展现出来。
    陶心荷这才回神,喟叹自己方才是怎么想的?这不是送现成的台阶给顾凝熙么?
    别人她不清楚,顾凝熙是有这份本事,化腐朽为神奇的,别说将一枝秃枝还原成点缀桃花的样子,就是令他做成凤凰栖息之状,顾凝熙也不在话下。
    陶心荷本是要让他知难而退的,结果好像令他误会自己撒娇,顿时懊丧不已,将手中木枝抛掷得远远的,上下拍拍手掌,想着怎么圆回来。
    顾凝熙方才述说的心情转变,她作为枕边人,又怎会一无所知?
    他要纳莫七七为妾,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事实上,还是顾凝熙对她的习以为常、不自觉地忽略令陶心荷心冷,在听到纳妾之时爆发,两人走到了和离。
    因此,正月底那回,顾凝熙联合莫七七约她见面,两人不论怎么自白没有男女之情,陶心荷都能不为所动。
    她信么?相信顾凝熙只是爱看莫七七的脸,却没有对这个姑娘动情么?
    她是信的。
    二十多年的人生阅历,自己又曾将全部身心托付给顾凝熙,情场里打过滚儿,陶心荷自认,辨认一对男女之间有无潜滋暗长的情意,还是十之八/九准确的。
    好笑的是,和离之后她才算正式见过莫七七。酒肆和京郊晤面,她不自觉地观察过两人的互动。
    不同于腊月里头她暗暗目睹两人巷口送别,那时候的顾凝熙眼里有光,专注和欣喜地像是孩童新到手了想要的玩具。
    和离之后几次观察,顾凝熙避嫌的样子十分明显,看莫七七的视线确实不飘不闪,与他看旁人不同,却也仅此而已,大约与他此时看桃花枝的目光相似吧,平淡冷静,新奇和探究早就不见了。
    除此之外,陶心荷听话听音,从顾凝熙和莫七七的话语中,也能听出两人几无相处,彼此不甚了解。这可不是有情男女之间该有的样子。
    想当初,她与顾凝熙成婚后半年有余,大约就是顾凝熙主动接触莫七七至今的时长,她已经明确知道顾凝熙喜欢沉水香,赞她穿姜黄好看明艳,顾凝熙也发现她极爱午眠,不然下午没有精神,皮肤娇嫩极挑布料等,夫妇二人意洽情浓。
    这么一对比便鲜明起来。
    陶心荷当时气愤伤心原因在于顾凝熙移情别恋、另结新欢。
    后来不止顾凝熙,还有好多人给她解释,她也逐渐明了,顾凝熙是被托孤冲昏了头脑,加上莫七七被顾凝然欺负的歉疚,对纳妾的严重性没有认识到,只想到了庇护这一层作用,才冒冒然对自己提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