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心荷莫名心软,首次关心问道:“你不是已经被认到顾家长房名下了?自然可以依靠顾凝熙。对了,顾老夫人过世之后,这一个月你是怎么过的?哪里有了什么变化,让你做出回乡这等重大决定?”
莫七七本就是藏不住话的性子,忐忑上门辞别,意外得了陶心荷软语好脸色,激动不己,一把握住陶心荷放在裙上的手,如同开闸龙头一般絮叨起来,让陶心荷忽然对顾家近日情形了解大半。
顾老夫人出殡之前,莫七七和顾家二房、三房都住在新顾府中,一大堆人每日言语挤兑,送灵迎宾,忙累到不可开交。
莫七七虽然听不懂暗讽,然而看人脸色,她能明吵回去,据她自己说,并没有吃亏什么,就是远远看着熙义兄应对这些上下左右,强撑着祖母丧事对外的体面,十分辛苦,又律己甚严吃不好睡不好的,脸色根本没能好起来。
四月初,顾老夫人入土为安,他们终于各自散去,莫七七自己识趣,跟着顾二婶回了顾府二房。顾凝熙对顾二婶感恩戴德,送上不少金银,感谢他们帮自家长房照顾义女义妹。
说到此处,莫七七特地对陶心荷解释,她与顾凝熙一直注意避忌,严守兄妹分寸,连独处都没有,请熙少夫人……啊不,嫂子放心。
自那日起,顾凝熙关闭府门自成一统,顾家二房诸人包括莫七七都没再见他,只是偶尔下人相互传信,知道顾凝熙在静养调适,为四十九日后升任新官职做准备,没有一味苛待自己,具体情况却不得而知。
至于莫七七,她知道自己作为闺女的名声坏了,因为告发顾凝然。然而与顾家讨人厌、嘴恶毒的三房众人被迫同处一个屋檐下这一段时日,她才有了更真切的感受,再有便是寄居二房时候,偶尔撞到的碎嘴婆子们窃窃私语。
顾二婶自然罚了下人,莫七七却真切明白,在出堂前后,她的处境已经截然不同,她回不去了。
无巧不成书,当年在确州家乡,曾经向她哥哥莫启提亲要娶她的一个张家少年,被莫启拒后无奈另寻妻房。
今年年初,莫七七称之为“张哥哥”的这人妻子病逝,他辗转打听到莫七七在京城,便托同乡捎信,请莫七七回乡,做他续弦。
莫七七此时多了些真切的少女娇羞,反正心底最深的秘密都跟陶心荷说过,再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她低头看着自己指节突出的十指与陶心荷纤长细嫩的手指对比,感恩陶心荷任由她握着,轻声嘀咕道:
“熙少夫人啊,嫂子,不瞒你说,前世我就挺想嫁他的,张哥哥对我可好了。是哥哥说,兄妹俩的姻缘都在京城,硬生生拆散了我们。结果呢?两世里,哥哥都抛下我一个人先走了,我前世为人妾侍饱受欺负,就那么死了,今生名声又坏了,可是我不甘心。因为我觉得……”
陶心荷反过来摩挲着姑娘辛苦劳作、并不细滑的手,心中涌出似曾相识的怜惜,点点头,鼓励她说:“你不甘心才是对的,你值得好的生活。”
莫七七死命点头,大滴眼泪夺眶而出,“啪嗒”砸到两女交握的手上,热烫。
“嫂子,你真的是个好人!我太对不起你了,我醒悟得太晚,不然何至于让你和熙义兄和离。我后来想明白了,对于自己未来依然害怕,还是想靠着你们俩,不是熙义兄就是你。可是张哥哥捎信来,我又想着,试试圆上前世的念想,走走这一步。”
不好意思地抬手擦擦泪,莫七七才看到陶心荷从怀中抽出帕子要递给她,不由得“噗嗤”一笑:“嫂子我是粗人,都没有用帕子的习惯,让你见笑了。你和熙义兄是一类人,我在你们身边,是自惭形秽的。这个词是我新学的,用得对吧?”
陶心荷自己拈着帕子帮莫七七拭尽满脸泪渍,笑了笑,脆声道:“只要肯学,哪里有什么好见笑的。谁是生而知之的?我不过是比你幸运,生在官宦之家了。若非因为他要纳妾我知道了你,以你对我脾胃的情形来看,说不定我们还能处得不错。”
莫七七咧嘴一笑:“不打不相识。嫂子,咱们之间是不是这样?我跟你说,熙义兄能看清楚我的脸,是一个叫做系统的东西捣得怪,就在我送别义祖母入土那日,这玩意儿在我耳边叨叨,它输了,什么男主还是顺从自己心意,天意都拧转不过他。我猜啊,它说的就是熙义兄。”
这段话对陶心荷来说匪夷所思,她不明所以地问:“什么意思?”
“就是说,熙义兄的脸盲症对我失效,其实是个意外。这个天底下,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人了,听说您担心这点,我敢拍胸脯保证,真的没有了,嫂子。”
第128章
不知不觉, 陶心荷竟与莫七七谈了许久。
“嫂子,我不是个聪明人,可也知道不以未成之事给人论罪的道理。你生气熙义兄的事情, 不就是他提出纳妾么?姑且不说是我和哥哥催逼他的, 如今,你看我成他妾室了没?”
陶心荷反被小姑娘问住,半晌才垂首回道:“这只是个引子, 你问我为何和离了还不回头, 概因, 我是对他没信心,对他的脸盲症忽好忽坏没信心。”
莫七七着急起来,拍着胸脯说:“嫂子, 你信我, 这辈子,再不会出现另一个能让熙义兄看清脸面的人了, 不论男女, 我方才说过的呀。况且, 以我为例, 被他看清楚又怎么样呢?他还不是心里只有你?嫂子, 你快些恢复信心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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