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过去了这么多年,父亲心中的芥蒂,满满消解了些。
思及此处,周沛胥落在膝上的拳头,缓缓伸掌开来。
若是周公宏给他机会,他又何尝不想做个孝子?
宴席上随着二人的杯盏交错,气氛缓和了不少。周公宏开口问了些政务,语气还是带了些颐指气使,周沛胥倒也并未介意,应对自若地回答起来。
俨然一幅父慈子孝的画面。
直到听见了厢房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周公宏截住话语,放下酒杯,立即起身去门口迎接。
厢房门口处,出现了另外一家三口,为首的那人,乃周沛胥的朝中的熟识,那是户部尚书柳云岩一家。
眼看着周母脸上未见意外,反而也起身应酬,周沛胥心中咯噔一下。
他的直觉没错,两家寒暄完,周公宏将那个容貌冶丽,略施粉黛的娉婷女子,引至他身侧。
“胥儿,此乃柳尚书家的独女,年方十八,唤为柳霜霜。”
作者有话要说:
哦豁!
第29章
周沛胥虽然觉得猝不及防,但在这种一年一度的阖家欢聚的庆典中,他也不好当众僵持,终究还是起身,拱手与柳霜霜打了招呼。
“柳姑娘妆安。”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周沛胥相貌英俊,为人清正,再加上在文官中一呼百应的擎天威势,及顺国公府天命之年无子才可纳妾的家风……这么多客观条件中,只单拎出来一条出来,就足够京中贵女倾倒。
更何况他还集齐了以上所有条件,这般凤毛麟角的人物,乃是京中贵女梦寐以求的夫婿,自然,也是柳霜霜的。
他一日不娶,京中贵女们就一日觉得,这完美的姻亲,终有一日能落到自己头上。
柳霜霜乃是吏部尚书独女,自多年前一场上元灯会上对周沛胥一见倾心后,便认定了非他不嫁,原本及笄之岁就可订亲嫁人的年岁,如今生生被耽误到了十八。
年岁一日大如一日,比起年少时的冲动任性,柳霜霜也逐渐开始心慌起来,盘算着如此等待个触不可及的人是否值得。
但自她上次参加太后宴席,亲耳听着周沛胥执鞭训帝后,暗藏在心中的那份情意愈发浓烈,她暗暗下定决心,这辈子,要嫁就要嫁这般气概昂扬之人!
所以当父母通知她今日赴宴时,她几乎是欢呼雀跃着的,激动得好几晚都睡不着觉,直到他已站在眼前了,柳霜霜还觉得这是场梦。
她差点就忘了要回礼,还是丫鬟在后提示,她才反应过来,双膝微曲,俏脸微红道,“首辅大人有礼了。”
众人落座,那张原本三人坐略有孤寂的八仙桌,一下子坐了六人,瞬间就显得拥簇了起来。婢女上前挪动碗筷,添上杯盏后,又躬身退了出去。
饭桌上,两家人默契地寒暄着,嘴中道了些不痛不痒的话题打开局面,只周沛胥盯着面前的酒杯没有言语,他喝了不少酒,此时却觉得异常清醒。
这本就是场大家心照不宣的相亲宴,可叹只有他这个当事人不清楚。
他隔着各种佳肴,望着周公宏兴致颇高地举着酒杯应酬,满面红光,似乎连皱纹都浅了几分,心中只觉得有些可笑,他原以为今日这宴,乃是父子二人的和解之宴,未曾想,却是先礼后兵的相亲宴。
今日为何而来,众人心知肚明,扯了几句虚言之后,便直入主题。
周公宏先是道,“听闻柳姑娘写得一手好字,尤其最善隶书,这倒是巧了,我家胥儿手下的那笔隶书亦是一绝!就连皇家园林万春园的牌匾题字,都是先帝钦点他写的。”
柳云岩自然是谦虚,笑呵呵道,“小女那手字,哪儿就值当阁公夸奖?好在她确是下苦工夫练过隶书的,首辅提的那万春园的牌匾,她也特意去观摩过,回家后直呼笔力遒劲,势如龙蛇,她万分之一都不如呢。”
柳尚书话里话外透着对这门亲事的满意,毕竟于私,这些年来独女柳霜霜就只一门心思等着周沛胥,甚至放言哪怕是周沛胥有一日娶妻了,她能入顺国公府做妾,也甘之如饴,于公,周沛胥帝师的身份,再加上吏部尚书手中每年考核官员升迁调任的实权,若是这门姻亲能成,将大半个晏朝握在手中,绝不在话下。
周母瞧着温柔可人的柳霜霜也分外满意,“什么首辅不首辅的,今日宴席不谈公职,只谈辈分,云岩兄唤沛胥一声侄儿便是了。”
柳母更是道,“阁公、夫人更是莫要客气,霜霜年幼,您二位唤她一句霜儿便是了。”
虽然心上人在眼前,可瞧着父母双亲已在为她尽力周全了,柳霜霜若再多说什么,未免失了贵女娇矜的风范,所以只时不时眉眼含情,隔着桌子望上周沛胥两眼,又羞地双颊泛红,低头绞手中的帕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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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才不到两刻钟,彼此双亲竟连称呼都换过了。
按照这个进度,估摸着再过上一小会儿,说不定便要交换庚帖、核过八字、纳彩订亲了吧?
周沛胥抬眸望了眼坐在对面的女子。柳云岩宠爱女儿众人皆知,柳霜霜一看便知被教养得很好,眉眼温柔,清丽可人,眸中还带了抹明朗爽利,瞧着是个极好相处之人。
是个好姑娘,但却不是他心心念念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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