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跑上木廊,戚寸心随手将食盒放到廊椅上,才伸出手要扶他,却又怕碰到他的伤口,她的手指蜷缩起来,冲进屋子里拿了件自己的披风踮起脚披在他身上。
她站在他的身前替他系披风的系带,而谢缈一手扶着门框,垂着眼似乎是在打量她的眉眼。
“你出来做什么?你这样走动,伤口又裂开了。”她系好衣带,说着抬头望他,仿佛此刻她才意识到,原来这少年站直身体时,竟要比她高出一个头。
可少年看着她,半晌也不说话。
“你扶着我,这样我也不会碰到你的伤口。”被他那样澄澈的眼睛注视着,戚寸心忍不住错开视线,她轻轻拉起他的手,放到她的臂弯。
她认真地注意着他稍显迟缓的步履,全然没有意识到他此时正轻瞥着她纤细的脖颈,漆黑的眸子里似有几分探究。
但当他被她扶着坐在床榻上,她的手指极自然地触碰到他腰侧的衣带时,他却忽然攥住了她的手腕。
一时四目相对。
“你的伤口裂开了,需要再上一次药,”被他这样看着,戚寸心的声音变得小小的,“我也找不到旁的人替你上药,所以才……”
她抿了一下唇,见少年警惕的模样,她也有点脸红:
“缈缈,我没想占你便宜。”
第3章
戚寸心买回来的美少年不爱说话,常一个人坐着发呆。
小半月的时间,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人也精神了些,至少能自己扶着门框出来走动。
夏日黄昏,余晖刺眼,穿透枝叶缝隙投向廊上,穿着白纻衣袍的少年才至门口,便被那夕阳余晖刺激得半眯起眼睛。
后知后觉般,他伸手挡了挡,自他指缝间疏漏而来的光色映照在他尚有些苍白的面庞,他那双眼睛透着些琥珀的色泽。
廊下传来些响动,他放下手,轻瞥一眼被放置在门框旁的木棍,他拿过来拄着,才走到廊椅旁,底下忽然冒出来一个脑袋。
他微怔。
戚寸心满手是泥,也不知什么时候蹭到了脸上,她一转头过来,谢缈便看清了她的那张花脸。
“在做什么?”
他轻声问。
“南院虽荒了,但也能在乱瓦废墟里头捡出来些还能用的物件。”戚寸心不知道自己脸上沾着泥,她又蹲下去,“你病还没好,这几日喝冷茶夜里总是咳嗽,有了这个风炉,便能煮上茶汤,时时添炭。”
他夜里咳嗽起来,她也总睡不好。
风炉?
谢缈随即在廊椅坐下,隔着栏杆间的缝隙,看到底下那个沾着泥土的风炉。
样子有点丑,黑乎乎的。
戚寸心再抬头看他。
他看起来好像跟这里的一切格格不入。
脱了漆老旧不堪的廊椅栏杆,带着些潮湿霉味的简陋屋子,还有……她捡来的这个风炉。
“可能有点丑,你别介意。”
她垂着脑袋,用帕子仔细擦拭风炉。
“不会,已经很好了。”
忽听他的声音,她又抬起头望他。
他的一双眼睛看起来清凌凌的,那样认真的神情似乎做不得假。
“你别看它黑乎乎的,我再往上面画点花样就好看了,画几只兔子!”她弯起眼睛来,有点开心。
寡言的少年常像一副不会动的画,但此刻却眉目生动,朝她轻轻颔首,耐心再应一声。
随即他不动声色地打量她,
那双清澈温和的眸子底下藏着些冷冷淡淡的晦暗疏影。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府尊已经用过晚饭,厨房里的人大都已经习惯戚寸心饭量陡增这件事,莫氏甚至还事先帮她留好了饭。
“寸心,你还回屋吃啊?”莫氏满脸笑容,伸手递上戚寸心的小食盒。
戚寸心点了点头,“我自己来就好,莫大娘。”
“你方才不是忙着别的活儿么?我顺手的事。”莫氏殷勤地将食盒塞到她手里,“明儿还要早起,快回吧,厨房也要落锁了。”
戚寸心才转身出门,那身形臃肿的林氏才将灶台擦拭干净,她轻抬一双吊梢眼,阴阳怪气,“巴结个丫头,也不嫌臊得慌。”
戚寸心一走,莫氏一改那副笑盈盈的模样,斜眼对上那林氏,“人家的姑母,那是苏姨娘跟前儿的红人,她即便是进府里来做工的,那也比我们强啊。”
正夫人前年就去世了,如今府里只有一位苏姨娘,颇为受宠,谁也说不准她什么时候或被抬为正室,这府里想巴结苏姨娘身边人的不在少数。
这厨房里头也多是看人下菜碟儿的,知道戚寸心和那戚氏的关系,她们自当是要对戚寸心面热些。
戚寸心却只装不知她们的心思,也从不收她们的东西,谨慎得很,这便令厨房里那些个厨娘心气儿不顺,不知道怎么使力才好。
院里已经点上了灯,各处守门的轻敲梆子,提醒府中家仆院门将要逐一落锁,戚寸心匆匆忙忙跑过月洞门,却听有人唤:“寸心。”
她停下来,抬头瞧见不远处提着一盏灯笼的妇人,她身后还跟了两个小丫鬟。
“姑母。”
戚寸心提起裙摆,忙跑过去。
戚氏将灯笼递给身后的丫鬟,随即掏出来一方手帕,向来严肃的眉眼里流露几分温和的笑意,她替戚寸心擦了擦满头的汗,“每晚下值都跑得这样急,可怪我将你安排到厨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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