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点傻呆呆的,脸颊都红透了。
他一只手捂住她的眼睛,另一手却揽住她的腰将她抱进怀里,下颌抵在她的发顶,他闭起眼睛,眼睫却仍有些细微的颤动,“睡觉。”
他的声音听起来似乎仍是沉静的,只不过静谧的内殿里,他也能听见自己的呼吸是乱的。
戚寸心睁着一双眼睛,在他怀里动也不动。
“不睡吗?”
他的声音忽然响起。
“……睡。”
她嗫喏了一声,隔了一会儿,她伸手抱住他的腰。
少年的耳廓早已无声烫红,他闭着眼睛,唇角轻弯。
满室静谧,床榻上相拥的两人不知何时先后睡去,这一觉,竟至天色暗淡时分才被窗外忽来的倾盆大雨唤醒。
戚寸心最先睁开眼睛。
满耳是窗外淋漓的雨声,而她在一个人的怀里,或因做了一个混沌不清的梦,她的脑子有些发沉,心绪也不宁静。
适时,殿外忽有敲门声响,是柳絮的声音:“殿下,徐大人来了。”
戚寸心一抬头,正好看见谢缈睁开眼睛。
“娘子。”
他的嗓音里还带着几分未醒的睡意,“你可以去见贺久了。”
盛大的雨幕之间,天色已经黑得彻底,谢缈一袭雪白的常服,系在纤细腰身的红色丝绦随风而荡,他牵着戚寸心的手踏出殿门,便接了柳絮递来的纸伞,走下阶去。
“人抓住了?”
他的嗓音沾了潮湿的水雾,仿佛被浸润得更为冷沁。
“还没有,徐世子的人和涤神乡的顾副乡使都去追了。”徐允嘉踩着雨水,一边往前走,一边答道。
戚寸心起初还是一头雾水,并不明白他们在打什么哑谜,可为什么谢缈昨日不去找小九,偏偏要等到今夜?
雨水滴答打湿她的衣袖,她一瞬抬头,“你是在等小九背后的人?所以小九他真的……”
她说不下去了,步履一顿,这一瞬,她的双足似有千斤重。
若非是板上钉钉,若非是小九真的有问题,想来今夜,徐允嘉不会来,而谢缈也不会带她出宫。
“你去问他。”
伞檐的雨水犹如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滑下去,冷淡雾气里,他的眉眼始终沉静。
徐山霁的这间院子里灯火通明,院子内外都被东宫侍卫府和徐家守城军的人围得水泄不通,那个衣衫单薄,身形清瘦的少年浑身湿透,站在院子里,如同没有灵魂的木偶般,动也不动。
在门外,谢缈将纸伞塞入戚寸心手中,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发,“你先等一等。”
随后丹玉便走上前来替谢缈撑伞,跟着他走进去。
戚寸心握紧伞柄,立在墙根底下,耳畔除了雨声,还有谢缈的脚步声,隔了会儿,她又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太子殿下。”
那是小九。
“以前在东陵,我还以为殿下最多是什么落了难的公子哥,却没想到您竟然就是当时杀了福嘉公主和五皇子的星危小郡王,那时告示贴了满城,却偏偏没有您的画像。”
小九静默地看着谢缈走入院中,在不远处站定,而他才像是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似的,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你似乎很遗憾,怎么?若有我的画像,那时你便要指认我?”谢缈负手而立,伞檐下的一张面容苍白漂亮。
“如果我早知道你的身份,我会那么做的。”小九微扬下颌,但冷雨之下,他血痂未褪的面容仍有几分掩藏不住的惧怕。
“你明知道寸心不适合这里。”
他说。
“她为什么不适合?”谢缈语气平淡地反问他。
“她是我的朋友,是和我一样普通的人,我相信我会比你了解她的,我更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日子。”
小九的声线都有些细微的颤抖,却仍没忘了要用自己说出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去挑动那位南黎太子的妒火。
而谢缈那一双郁冷的眸子却是轻飘飘地打量着他的神情,语气平淡地陈述一个事实,“你真的在找死。”
“你口口声声说你是她的朋友,如今却是在做些什么?”他轻笑一声,明净的眉眼顿时生动许多,“你利用她,为的是什么?让我杀你?”
他此话一出,小九的面色果然变了几变。
“看来我猜对了。”
谢缈弯了弯眼睛,语气犹带几分轻快,“先是向她求救,又在送她的银香囊里放了骤风香,究竟是你,还是你背后的人,怎么就那么自信,觉得我见了骤风香就一定会大受刺激从而对你起杀心?”
“一枚银香囊送出,你不见我的反应,又听守你的丹玉透露我与寸心争吵,闹得极不愉快,你便以为是寸心一味信你,拦着我来找你,才会与我争执,于是你就再一次利用她来再添一把火,送她的兰草蚂蚱以及那封信,只怕也并不完全是给她的,而是故意做给我看,为的是激我杀你,用你的死,离间我夫妻二人?”
天边有雷声轰隆作响,闪电忽明忽灭,映照小九木然的一张脸。
雨水打在他的眼睫,隔了许久,他才出声,“你不是来杀我的?”
“你既一心求死,那我便偏不教你如愿。”
谢缈的衣袖被风吹得微荡,他眼底再无一丝笑意。
而小九抬头,却望见他身后的大门处,那个姑娘在门外探头望他,半身都已被雨水淋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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