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好得意啊。”
吴泊秋只略微瞧了一眼头顶的金丝网,也没露出什么紧张的神色,甚至还解下腰间的葫芦来喝了一口酒,“只是不知晋王的心够不够狠,舍不舍得下你母妃的性命。”
谢詹泽闻言,面上的笑意果然凝滞。
“还真以为自己什么都能算着?”吴泊秋哈哈一笑,“晋王,比起你那位父皇,你还是差得太远了!”
“殿下!”
吴泊秋话音才落,便有一道焦急的女声传来,而凌乱的脚步声渐近,那锦衣华服的女子小腹微隆,也不要身边人的搀扶。
“冬霜,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你待在萍野殿?”
谢詹泽眉心一跳。
“殿下,出事了!”
冬霜轻喘着气,扶着肚子站在禁军的人堆后面,“九璋殿着火后,母妃将陛下移到了阳春宫中,哪知陛下才至阳春宫便醒了过来,如今濯灵卫已经将阳春宫围得水泄不通,母妃已被陛下困在殿内!”
谢敏朝醒了。
还将吴氏拘在殿里。
谢詹泽只听她这话,大脑先是一片空白,随即像是忽然恍悟似的,一股阴冷的寒意顺着他的脊骨慢慢攀爬,他踉跄地后退一步。
如果,他的父皇是假装病重。
那么,
他带兵入城后,濯灵卫统领起初的严词拒绝,再到后来的顺势而从,都是谢敏朝为打消他心中疑虑而精心算计的结果。
若濯灵卫一开始就归顺于他,他也许那时便会察觉出其中的端倪。
那么,
谢敏朝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算计他的?是封他做晋王,要他去金源的时候,还是更早?
是从彩戏园开始,还是从谢繁青回到北魏的时候开始?
谢詹泽的心神在此刻无法抑制地乱了。
“晋王,你猜你的父皇,会不会杀了他最爱的贵妃?”
吴泊秋此时瞧他的神情便觉得有趣极了,他笑了两声,拂尘一挥,“晋王仁孝,南黎皆知,不知晋王此时可敢赌你父皇待你母妃是否真心?”
谢詹泽握剑的手逐渐收紧。
他似乎陷入短暂的挣扎里,有些晃神。
但也仅仅只是片刻,他抬首,望向那腰间系着殷红丝绦的白衣少年,望见少年那双笑意诡秘的眼。
像是做了某种决定般,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
“王箬听令,此间凡是太子夫妇之党羽者。”
“杀!”
第110章
桐山王家刀法是出了名的霸道,王箬是桐山宗主,他的武功刀法自然不容小觑,何况此时他手底下除了桐山宗的弟子,还有贵妃吴氏为谢詹泽从江湖之内网罗招纳来的各路能人。
“殿下,臣已传信给江玉祥江总督!”
混乱之际,才将冬霜护至谢詹泽身边的近侍匆忙禀报道。
江玉祥如今已与谢詹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纵然此时谢敏朝已醒,可他除了濯灵卫之外,手中也已无兵可用。
江玉祥早年间毕竟跟着谢敏朝多年,他如何会不留个心眼?皇城驻军里不肯归附的将领早在谢詹泽领兵回月童时便已被他们用计拿住,现下正是群龙无首之时,剩下的墙头草更是早已投靠于谢詹泽与江玉祥两人。
“殿下,母妃她……”冬霜轻拽他的衣袖。
谢詹泽堪堪回神,他的目光最初落在那雪地里身姿缥缈,剑招凌厉的少年身上,随后他垂下眼,看向身侧的女子。
“我没有退路了,冬霜。”
他的手指蜷缩收紧,闭起眼满脑子都是他的母妃,他轻呵出一缕寒气,“我为齐王府庶子时,她望我摆脱庶子身份,我听她的话了,哪知斗死一个谢宜澄,又回来一个谢繁青。”
“父王成了父皇,她无法向父皇开口要一个正妻的身份,却寄希望于我,盼我如她所想,顺从听话地为了太子之位去与谢繁青争抢。”
他轻抚冬霜的鬓发,拂去雪粒,“她永远不甘于一个妾室的身份,也不甘我是个庶子,但她从来不会与我明说,她只会说她一切都只是为了我,可事实上呢?她为的是她的不甘。”
“她永远冠冕堂皇,永远要逼我争夺,”谢詹泽的目光落在冬霜颈间那颗雪白的珠子,“冬霜,你可信?我此时若是去阳春宫救她的命,她还会反过来责骂我难成大器?”
“我没得选了,只能顺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
他紧握着剑柄,东边燃烧成片的烈火已经被扑灭,但隐隐的,重檐之间似乎传来了混乱的拼杀声。
江玉祥领兵入宫了。
头顶是金丝密网,此间禁军合围,王箬等人在其中勇猛异常,饶是砚竹等人皆是一身的好武功,也囿于围困,施展艰难。
戚寸心一回头,便见谢缈被王箬的钢刀重击腹部,一时间伤口撕裂,血浸衣衫,她忙唤,“缈缈!”
吴泊秋听见她的声音,转头正见谢缈吐血,他眉头一紧,当即带着戚寸心飞身上前,双脚锁住王箬的刀柄一个旋身,逼得王箬踉跄后退几步,随即稳住身形与吴泊秋缠斗。
但也是此时,那与王箬同为谢詹泽门客的跛脚男人手中长鞭抛出,缠住戚寸心的腰身,将她从吴泊秋身边拽了过去。
荷蕊才割破几名禁军的脖颈,回头望见这一幕,便立即踩着尸体飞身上前,却被那跛脚男人一掌打在胸口,摔倒在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