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她手中才翻开的话本被少年白皙修长的双指给抽走了。
“你干嘛?”
她眨了眨眼睛,面露疑惑。
“娘子,我们早点睡觉。”
谢缈将话本扔去了对面软榻上,正在榻上洗爪子的小黑猫被吓了一跳,黑乎乎的毛炸起来,隔了会儿又歪着脑袋,试探着用爪子去碰了碰。
“你最近是很辛苦,那你早点睡吧,我再找一本别的看看。”戚寸心翻过身又要去摸枕头底下。
可他却扣着她的肩,将她扳了回来。
“你不早睡,明日就会赖床。”少年认真地说。
“明日先生放我假,我不必去楼里,再说,我只是看一会儿,现在时辰还早。”
戚寸心说道。
少年抿着唇,伸手揽着她的肩将她按进自己怀里,轻声道,“就是想你和我一起睡。”
他有点不讲理。
戚寸心伸手去捏他的脸,“明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嗯。”
他垂下眼睛,纤长的睫毛遮掩了剔透眼瞳里的神情,落了片影子在眼睑下方,衬得他更有种令人一时移不开眼的风情。
“……好吧。”
她看了他一会儿,妥协似的,把脑袋埋进他的怀里,伸手抱住他,可她的眼睛却还睁着。
直到他忽然低头来吻住她的嘴唇,掠夺她的呼吸,戚寸心的脸颊烧红发烫,耳侧添了他细微克制的喘息声,他的手忽然捂住她的眼睛,令她堪堪回神时眼前已是一片黑暗。
“睡觉。”
他沾了几分欲色的嗓音离她这样近。
戚寸心被他捂着眼睛看不见,就试探着伸手触摸到他的脸,也将他的眼睛捂起来。
听见他的轻笑,她也弯起嘴唇。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戚寸心鼻间满是他身上冷沁微甘的淡香,好像在半梦半醒间,她都仍能隐约嗅到这样的香味。
雨不知是什么时候停的。
翌日天还未亮,戚寸心便被柳絮与子意从睡梦中唤醒,她茫然地睁着眼,没在身旁看到谢缈,被她们二人从薄被里捉出来的时候,她还有点发懵,“做什么?”
子意与柳絮皆是捂嘴一笑,却也不答,只是扶着戚寸心走到屏风前。
屏风旁的小几上有一个托盘,其中是叠放整齐的,殷红的衣裙。
金线凤凰的尾羽在裙袂上闪烁生辉,几乎要晃了人的眼睛。
戚寸心愣愣地看着那件颜色浓烈得犹如火焰一般的漂亮衣裙,所有的睡意都在此刻散了个干净。
“您成为太子妃后,只上过宗庙,还没来得及操办婚仪,”柳絮将已经换上那身殷红衣裙的戚寸心扶到梳妆台前坐下,替她梳着发,又道,“如今战事未止,陛下知您不愿在此时大办婚仪,便下令一切从简。”
戚寸心听着她的话,静默地打量着铜镜里的自己。
她终于知道这几日为何子意与柳絮总是神神秘秘地看着她笑了。
戴上凤冠,霞帔加身,腰间悬挂着玉质禁步,她的眉眼已经被子意细细描画过,颜色新红的唇脂却令她不由回想起在东陵成亲的那日。
那么匆忙的婚事,喜服也是她从成衣店买来,改小了才勉强合身的,只戴了母亲的金钗和一朵殷红的绢花,连穿耳都不敢。
她想起少年捉弄她,将针在烛火上燎过,在她紧闭起眼睛时,他却又将针扔进了匣子里。
那年嫁给他,时至今日,她也没有穿耳。
梳洗穿戴完毕,天色愈加明亮,柳絮与子意等人将戚寸心扶出殿外,坐上步辇,往东宫去。
明净的天光里,东宫紫央殿前立着不少人。
戚寸心才过月洞门,便望见庭内那么多张熟悉的面孔,她看见周靖丰捋着胡子和莫韧香站在一处,两个人都是笑眯眯的。
石鸾山庄的弟子来得不齐整,但至少砚竹与莫宴雪是在的,荷蕊也藏在后头捂着嘴笑。
连一向行踪成谜的灵机道人吴泊秋也在。
而那少年身着殷红喜服,立在阶上,他纤细的腰身间是她亲手编的那条百珠结丝绦,在这晨间的清风里微微晃动着。
她有一瞬恍惚。
同样是盛夏,她的脑海里满是东陵那间窄小的院子。
她久等姑母不至,最终在那个黄昏和她捡来的少年拜了天地,成了夫妻。
耳畔的声音热闹得有些不太真实,她反应过来时,已经走上阶梯被谢缈牵住了手。
他的手掌是温热的。
她抬头对上他的眼睛,听到廊下的树荫里偶尔几声蝉鸣。
“我们已经成过亲了,其实不用这样的……”
戚寸心凑近他,小小声地说。
“可是那天没人知道。”
谢缈的嗓音很轻。
戚寸心一怔,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什么声音。
两年前的那日绝没有今日的热闹,她是那样期盼着她的姑母可以站在她的面前,但最终却是她与谢缈两个人完成了一场没有人观礼的婚仪。
“那时,我不在你身边。”
他的目光停在她的脸上,忽然又说。
那实在不算多好的一天,婚仪过后,他便离开她,回了南黎,而那夜,她的姑母就死在她的眼前。
雾霭晨光里,少年的眉眼漂亮得不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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