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太后盯了眼儿子:“随我来!”
少帝无奈,跟到了太后所居的体颐宫,入内,太后命人退出去,等跟前只剩下少帝一人,脸色登时沉了下来,厉声叱道:“你怎么回事?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今早你竟又叫我丢了大脸!上回的教训,你竟还没吃下?到底是要如何你才肯有记性?扯谎不会,连看我眼色也不会吗?”
束戬回了一嘴:“今早我去了哪里,你问你盯我的人不就知道了?晚就晚了些,又不是没赶上,何妨!我心里有数!谁叫你自己胡说!”
兰太后愈发气了,“好啊!皇帝你翅膀硬了!竟全是我的不是了?我为何替你遮掩,还不是你行事荒唐招致了非议!知不知道那些人在背后是如何讥嘲我的?你是要气死我是不是?”
兰太后早年不得明帝的宠,生了儿子,等儿子渐大,发现儿子颇为聪明,便千方百计想借儿子邀宠,偏偏儿子自小不服她的管教。似这种场面,束戬自然早有应对之道,便闭了口,一言不发。
兰太后自己一个人训了儿子片刻,也没意思了,见他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又想到他登基也一两年了,自己至今竟还未立起太后当有之威,又发了狠,指着儿子,“皇帝!你莫忘了,你是这大魏的皇帝!你若都这般下去,到底何日才能亲政?”
太后心里一酸,眼圈便红了,哽咽起来,“你怎就分毫也不体谅我的一番苦心!我还不是为了你……”
束戬嘟囔着接了句:“是为你自己压人一头吧……”
“你说什么?”兰太后顿时又怒了起来。
“没什么……”束戬又开始魂游太虚。
兰太后含怒盯了儿子片刻,也明白儿子如今和从前不一样,又渐大了,终于,极力压下心中的火,脸色缓和过来,改口哄道:“罢了,你若真是去了书房用功,自是好事,母后不该责备你的,只是下回若再有这等场合,你千万勿再晚到!”
她一顿,将声压得极低,“戬儿,你记住,现如今你只还挂了个皇帝的名头,稍有错处,若被那些人给揪住了,便就是场风波,你须时刻警醒,行事说话,不能叫人寻出不好才是。等将来,你自己亲政,手握大权,那时便全由你了!莫说今早这种小事了,生杀予夺,也皆在你手!戬儿,你难道不想那一日早日到来吗?”
束戬嗯嗯地应:“晓得了,母后若是教训完了,儿臣先行告退。”说罢便走。
“站住!”
束戬回头。
兰太后用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走到了儿子身边,再次放低声。
“朝廷现如今是要重用姜祖望的。今早你也看到了,你三皇叔对姜家女儿是诸多忍让。她那般无礼,目中无人,他也当做没事。往后你机灵点,除了你三皇叔,姜家的女将军你也多亲近些,总归是没有坏处的。”
少帝含含糊糊应了声是。
太后盯着儿子去了的背影,眉头紧皱,她身边那自母家跟来的乳母老宫人进来,服侍着更衣,劝:“太后且放宽心,陛下聪慧过人,日后必会体谅到太后的一番苦心。”
兰太后叹气,坐下后,以手撑额,“方才在那边,我的两个太阳穴都气得突突地跳。”
老宫人忙替她轻揉:“太后万金玉体,后福绵延,切莫气坏身子。陛下命定真龙,自是不必说的,就是心性尚未定下而已。老奴倒是有个拙见,陛下开春也十四了,虽说大婚尚早,但物色一合适之人,先将婚事定下,也未尝不可,如此,陛下或能感知年岁之长,早日领悟太后对他的满怀眷眷慈爱。”
兰太后闭目道:“你之所言,倒也不是全无道理。先前是各种事都冲着我来,乱无头绪,如今朝廷也见稳了,我考量一番再论。”
老宫人应是,继续替她揉着头,忽然想起获悉的一个消息,又低声道:“太后,老奴听说温曹郎近来也在替妹妹择选婚事,求婚者如云啊!”
兰太后依然闭目,信口问:“都是哪些人家?”
“有来头的就有三四家了,据说有定国公府,曹侯府,平高郡公府等……”老宫人报出一串名字。
这些门第,大多有个特征,那便是固然高贵,但却以旧勋贵居多,早年是有权势的,如今因为各种原因,子弟不显,在新贵辈出的长安城里,也就只剩个虚名了。
兰太后唇角动了动,“都是些破落户。”
老宫人附和:“可不是吗,算盘打得精。”
老宫人之所以有如此之说,是因温家女儿一年前就出孝期了,却拖到现在,温曹郎才想到嫁妹,据说,一切乃出自摄政王的授意。大约是他如今意欲撇清干系,好迎女将军为妃。至于温家或是将来娶了温女的那户人家,即便不为温女,为着去世的太傅,出于旧日之情,摄政王日后必也会有所看顾。是以兰太后口里的那些“破落户”,争相想要娶到温女。
“知道温家中意哪家吗?”
老宫人揉头揉得好,兰太后觉得舒服了许多,闭着目又问了一句。
“应当是相中了内史上士周家的儿子,这些天,两家女眷频繁走动。”
周家靠着祖上,有个县伯的封爵,官也不显,和温家兄长如今的官职相当。还有一点,两家也是相像,周家亦是清贵的书香门第。
兰太后从鼻孔里嗯了声,“总算温家人脑子还算清楚。与其和那些徒有虚表的高门结亲,还不如寻个清净人家,往后老老实实的,靠着旧情,将来说不定就能得着些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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