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妹资质愚钝,怎堪配那大长公主爱子?如今我全家上下日夜惶恐,微臣更是仿徨无计,实是万般无奈,这才斗胆,求到了摄政王殿下这里。恳请殿下,看在家父的旧日情分面上,救舍妹一命!我全家今生无以为报,衔草结环,来世相报!”
他说完,再次重重叩首,俯伏于地。
座上摄政王听罢,未置一词。
温曹郎屏声敛气等待,竟没有听到他发任何的话,心中渐渐起了绝望。
他懊悔万分。
他的妹妹温婠才貌双全,和摄政王从小认识。庄太妃在宫中时,也喜欢他妹妹,常召她入宫。人言他二人青梅竹马,妹妹更是一心倾慕于他,这在温家,早就不是什么秘密。
他的父亲温太傅早年也曾对此事寄予希望,但在武帝驾崩明帝继位,朝廷事事开始倚重祁王之后,太傅就断了这个想法。后来太傅病重,祁王过府探病,离去之后,他就告诫儿子,莫再对婚事抱希望,趁他还在,及早给温婠择选合适的婚事,免得耽误终身。
但那时,温曹郎却还是不死心,一则,他知妹妹一心向着祁王,二来,即便不能成为王妃,将来便是侧妃,于妹妹而言,也非折辱。如此,她既能嫁中意之人,就温曹郎的私心而言,对自家也是大有裨益。所以当时,他并没有遵从父亲的话。后来他父亲病故,妹妹守孝,一守就是三年,而那三年间,朝廷风云激荡,大事不断,明帝去世,少帝继位,祁王成摄政王,和高王相抵,他日理万机,和自己的妹妹几乎已经成了陌路,温曹郎那时,终于也渐渐清醒过来,明白摄政王应该是对妹妹无意了。否则,这么长的时间,他若有意,不可能一句话也无。所以就在去年年初,妹妹出孝,他便打算给妹妹说亲。偏偏那个时候,兰太后又插了一脚,频频召他妹妹入宫,还曾对他明里暗里地放话,意思是她会帮忙。温曹郎半信半疑,原本死了的心又有些活络起来,加上也不敢忤逆兰太后的话,就这样又拖一年,直到去年秋,兰太后的寿日过后,高王暴毙,朝廷再次风云激荡,他的妹妹温婠在那日之后也告诉他,她和摄政王是不可能了,让他这个做哥哥的不要再抱幻想,替她另外寻个亲事,她要尽快嫁人。
此便为温家婚事的前因和后果。
温曹郎悔自己不该心存侥幸,不死心,出于一念之私,当年没有早早听父亲的话,害得妹妹如今不上不下。如今终于能结亲了,竟又遇到了如此的巨大麻烦。
摄政王如此长久也不发声,显然是不愿插手此事。莫非他也在暗怨温家这几年连累了他的名声?
温曹郎虽有些私心,但对自己唯一的妹妹,却也是有感情在的。现在这里就是他最后的一线希望了。
他不停叩首。
“殿下,微臣该死,全是微臣的罪,因为微臣一念之差,连累殿下清誉,只是舍妹,她当真无辜,被我所误……”
“罢了!”
正当温曹郎泣血叩首之时,忽然听到头上传来一道声音,打断了他。
摄政王开口了。
“此事本王有数了。你回吧!”他淡淡地道。
虽没明说,但他既如此发话,那应该就是应下的意思了。
只要他肯出手,大长公主那里,必然没有问题。
温曹郎片刻前还犹如身在地狱,此刻却一下回到了人间,侥幸之余,感激万分,怕烦扰太过,再次叩首道谢过后,忙退了出去。
温曹郎去后,束慎徽一个人在文林阁里坐了许久。
案前那支明烛灼灼燃烧,蜡泪不时滚落。殿角,钟漏一刻一刻地下去,烛身也一寸一寸地烧短,光渐渐地黯了下去。
伺候在外的李祥春蹑足进入,取来支新烛,正要替换,忽然听到摄政王道:“你叫人预备车马,我今晚回去。”
李祥春一怔,看他一眼,见他吩咐完便低头提笔蘸墨,继续落笔于案上的文书,应了声是,退了出去。
第24章
王府的门房知摄政王今夜将会宿在宫中,天黑,等到王妃归来,府里的知事和侍卫等人也全部归了位,便闭了大门。不料晚些,有人叩门,本以为是什么不上道的访客,这几日,光他这里,就拒了不知多少的投来的想拜望女将军王妃的帖子,出去一看,竟是摄政王的马车停在门外。他从宫中回府了。
门房赶忙开门迎人。
“王妃回了吗?”束慎徽一进门开口便问。
“禀殿下,回了,回了有一会儿了。”
束慎徽便径直去往繁祉堂。
这个时间还不算很晚,戌时两刻钟的样子,姜含元还没睡。晚间她回了房后,先是整理这些日收来的要替士兵们捎回去的行李,多为冬衣和鞋,整理完毕,还不想睡觉,又去这院中的书房,取了笔墨纸砚,再挑字帖,想在睡前临上几页。
她虽然从小在军营生活,但早年,姜祖望其实一直还抱着女儿长大后能回归的念头,所以,并没有因她身在军营而放任不管。除了安排最好的弓马师傅教她自己渴望学的武功,经书也没丢下,姜祖望让身边有个出身于五经博士的长史去教。她天资聪慧,继承了姜祖望的军事天分,学武学兵法极有灵气,能举一反三,但她的字,实话说,从小到大,一直写得不怎么样。
这是需要花费时间去换取的。她没有足够的时间和兴趣可以分给自己去练字,所以多年来,也就是陆陆续续在军中的闲暇空档里想起来去划拉几下而已。早年也无所谓,但最近几年,随着她在军中职位的不断提升,经手的文书越来越多,她那永不服输的好胜之心也开始促使她重视起了自己的字。奈何职位提升便意味着军务繁忙,更没有什么时间可以留给她练了。正好现在,吃饱了没事干,做这个最好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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