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此刻,他回到了这个地方,她现在,人在哪里?在雁门大营,还是在青木营?她在做什么?纵马驰骋,身畔随着她的将士,还是已经歇息,卧在了她的营帐之中?
她回去之后,恐怕根本就没再想到他了。而他却又想到了她。
怪这抹不去的掌心上的伤痕,总是叫他看见。看见了,叫他怎么可能想不起她?
束慎徽的心情再一次地变得郁懑了起来。
他放下了手里的奏报,缓缓地捏紧掌心,捏紧了,又松开,松开,再捏紧,仿佛这样,就能将这道伤痕给尽快地抹平……
忽然,他的手一顿。
他想起了一样东西。
他迟疑了下。本不想去,但最后,还是按捺不住,出西殿,来到两个月前和她一起住过的鉴春阁,推门走了进去。
宫人燃起烛火,退出。他环顾一圈,随即打开各种抽屉,翻找了一遍所有可能的可以放物件的地方,没看见。
他又将负责打扫此间的宫人唤来,问:“两个月前,王妃走后,收拾这里,你有无看到一只匣子?”他描述了下匣子的尺寸和样式。
宫人摇头:“未曾见到。”
束慎徽命人出去,慢慢走到了南窗之前,推开窗户,望了出去。
她是带走了吗?
不不,不可能!
她那样一个绝情的人,他既然都那样说了,她必然是抛了。
极有可能,她在离开的时候,随手抛在了山麓口的那片湖里……
他极力地忍着心中冒出来的想立刻命人下水寻个究竟的冲动,看着那个方向。
山麓和湖上聚起来的人群,已在刘向和一班人的指挥下,有序地缓缓散去。远处灯火点点,掺着笑声的嘈杂声随风,隐隐地送入行宫。
束慎徽站了片刻,缓缓回头,再环顾了一圈四周。
一切都是先前的样子。雕牙的床榻,垂落的帐幔,窗前的美人榻,榻上的矮几……
最后他和衣,躺到了那张曾经和她一起睡过的床榻上。
睡吧。
他乏了,很乏。
他闭眼,静心,片刻过后,他的鼻息里仿佛闻到了帐中残留下来的一缕来自于她的气息。
这时有人轻轻叩门。他不应。不想他刚捕捉到的这种感觉被驱走。但门外那人继续叩门,仿佛他不开门便不罢休似的。
他倏然睁开眼,带了怒气,从榻上翻身而起,大步走去,一把打开了门。
刘向站在门外。
“何事?”
见是刘向,他压了怒,但语气依然有些不善。
刘向忙行礼:“微臣扰殿下休息了。是方才收到了一道来自雁门姜大将军的急件。微臣想着应当十分重要,不敢耽误,便自己送了过来。请殿下亲览。”
一道打着火漆的信件,被双手奉着,恭敬地呈到了束慎徽的面前。
第62章
束慎徽望了一眼,神色转为凝重,接过,转身入内,走到燃着灯火的案旁,启漆开封。
他的视线落在取出的奏报之上,刚开始,一目十行,神色平静。
炽舒没死,动起了八部。事虽突然,但也不算什么大的意外。
至于姜祖望,他在收到了大赫王的求救后,立刻派兵驰援,这也符合束慎徽的预期。
先前他之所以将兵权完全地下放到了姜祖望的手上,除了是向姜祖望表达自己对这桩联姻的投桃报李之意,也是考虑到北狄极有可能会在大魏出关前抢先发难。
军情如火情。给予姜祖望更多的兵权,就是为了能让他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避免因为消息来回传递而造成的军机延误。
但是当他再看下去的时候,他的目光,倏然凝定,心口更是一阵狂跳。
他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盯着奏报上的最后一段内容,眼底迅速泛出了一片阴霾。
他是在那夜和姜含元床榻夜谈,彼此明了共同的心愿之后,派人以朝廷的名义送去兵符和敕命的。
虽然他当时并没有言明,但他相信,姜祖望的心里,必定有数。
他的女儿既然已经嫁了自己,那么,即便自己又放她回了军营,危险的事,姜祖望应当也不会再派她去执行了。
这一点,他认为根本就无须他再明说。
以姜祖望的老练,他怎么可能不明白?
束慎徽万万没有没有想到,姜祖望竟敢如此行事!
看这奏报的落款日期,应当是她回雁门没多久。
她才刚回去,走之前,又负气和自己那样争执了一场,怕是心情和路上的疲惫还没恢复过来,姜祖望竟就立刻派她去走这样一条深入狄人腹地的险路!
就算是她自己要求的,姜祖望难道就不会拒绝?
他是大将军。倘若他不松口,他的女儿再倔犟,也断不可能自己领符上路。
束慎徽一阵急怒攻心,只恨关山阻隔,自己无法插翅而去,一把掷了奏报,转头朝外,厉声喝道:“刘向!”
信件是从雁门加急送来的,刘向那边出身,心里有些记挂,所以方才自己亲自送入,摄政王接了后,他也没立刻离开,就在近旁候着。突然听到摄政王的召唤,声音带着怒气,心咯噔一跳,立刻快步上去,推门而入。
“殿下有何吩咐?”
“立刻给我八百里加急!传我令到雁门!叫姜祖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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