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昨日,有人找到获得凭照的两个人,称敬慕北皇,想进入今天场地好瞻望天颜,愿意出钱,让他们把凭照让出。那二人是无赖,平常专门替狄人做事,狐假虎威,无恶不作,普通郡民看见了要绕道走的主,遇到这样的好事,当场就将凭照交了出去,这才给了刺客可乘之机。
“待右昌王来,他可为微臣作证!”
他刚为自己辩解完,右昌王便匆匆入内,向炽舒报告了一个消息。
他的人马循着刺客逃离的方向追踪,最后在距郡城百里外西南方向的一处山下绝了踪迹,搜山之时,意外发现了一条被杂树和野草遮掩的通道。那道路开在山岭之间,状若羊肠,无法通行大军和重车,但能容单兵内外交通。经查证,竟是晋国早年暗中修的一条用来递送消息的捷径,本来的目的,是为了对付北方强敌,但后来,晋国自己也投靠了过去,这条消息道便荒废了,直至彻底湮没,不但少有人知,连晋国一般的地图上也寻不到踪迹了,只在极为详尽的用作战争的舆图之上,或还能见到标注。
刺客已走这条旧道走了,不知所踪。
听完右昌王的回报,李仁玉终于彻底舒了口气。
三天前那魏国女帅宛如从天而降,他想不通她是如何入的燕郡,也不敢问。方才还担心她和同行之人万一无法走脱,麻烦便大了。没想到竟还有这样一条秘道。
只是,连自己都不知,她又是如何知晓的?
他在心里思忖着,耳中听到炽舒发出了狂怒的咆哮声:“是谁?到底是谁?敢如此谋害我?”
今天若不是他运气好,加上确也有几分本事,此刻恐怕已和那祭酒一样,早就丢了性命。
右昌王昂然说道:“这还用说?必定是左昌王了!他表面服从陛下,实际早就想自立了!先前就暗中拉拢左光王的人。是陛下大量,不和他计较,叫他野心反而更大。如今魏国大兵压境,万一陛下不测,他就是最大的得利之人,到时,谁能和他去争陛下如今的这个位子?”
炽舒没有发话,脸色却慢慢地阴沉了下去。
李仁玉暗暗看了眼身旁的右昌王,也小心翼翼地道:“此事原本轮不到小臣置喙。但小臣方才被陛下怀疑,少不得只能自证清白。小臣以为,右昌王所言极是。”
右昌王平日瞧不起李仁玉这些人,连他们说话文绉绉也是罪。此刻听到他竟附和自己,一喜:“怎讲?”
李仁玉忙道:“今日之事,若非有人里应外合,刺客怎能顺利逃脱?放眼四周,陛下身边,除了左昌王,还有谁有如此之能?”
右昌王大声说道:“李右宰说得极是!”
“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如今陛下陈兵燕郡直面魏军,他守在后方。此战,小臣知陛下必然会胜,但魏军也非弱旅,到了最后,陛下恐怕难免有所折损,而他毫发未伤。到时,他若再发难,便就占尽上风。”
右昌王恍然,转向炽舒,恨恨道:“难怪他主动向陛下请命去守鸾道!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万万不能叫他如愿啊陛下!”
炽舒目光变得愈发阴沉,一个人来回慢慢踱了片刻,停步,转向右昌王,下令:“你速速带上人马赶去鸾道,控制住他,接替他的位置,再命他速来燕郡见我!”
第103章
左昌王能立而不倒,自然不可能心机全无。眼线火速便将炽舒遇刺险些丧命的消息传到了他的耳中。
虽然无从得知事后炽舒和右昌王谈了什么,但他当场便后背生凉,心生不妙之感。
右昌王和他争势,炽舒上位后,对他也是日渐防备,他岂会不知?
西关一战,魏军元帅姜祖望战死,这成了炽舒屡次用来激励下层军士的可夸耀的战果。然而无论怎么粉饰,明眼人心里清楚,这就是一场惨败。
为了那场战事,他们不但精心策划,还投入极大的军力。原本的目标,是彻底打乱魏军的全盘计划,将战场的压力从北方转移到魏都。如果顺利的话,他们的铁骑,甚至可以直逼长安。
那将会是何等辉煌的巨大战果。
然而,结果却是如此不堪,功败垂成。
也是西关之战过后,他开始意识到到对手的可怕之处。那种于绝地里反击搏杀的韧性和能力,足以叫这世上最强大的敌人也为之战栗。
军队尚且如此,何况是最高统帅。姜祖望虽战死,却没有战败。而他的继任者,更是用扭转战局的方式,证明了她继承于姜祖望的强悍和对部下的绝对号召力。
这样的统帅,这样的军队,足以摧垮任何敌人。
他对后面的战事已是失去了信心。
此次他自己请命来此,便是深思熟虑过后的应对。自然,他存了几分私心。然而他也有自己的无奈:敌手叫他看不到战胜对方的把握,而炽舒,不是一个能叫他放心效命的人。
自己的地位足够高了,他无意再以战养威。
此战如果得胜,自己不至于有积功之嫌。
如果战败——虽然没有一个人在公开场合里提过这样的可能,但作为一个和中原皇朝争夺厮杀了半辈子的北庭之王,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从前遇到晋室那样的对手,是运气太好而已。而运气,不可能总是那么好。一旦失去幽燕,毫无疑问,南都必然跟着不保。到时候,他们剩下的唯一选择,只能是离开这片膏腴之地,再次北迁,回到他们旧日的王庭去。到了那时,残酷的内部争夺必将再次上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