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种好消息接踵而至,当天军中又有犒赏,人人喜笑颜开,气氛极是热烈。
束慎徽和姜含元也为刘向接风。宴毕,待陪坐之人退出,四下没了外人,刘向下拜:“殿下!卑职能有今日,全仰仗了殿下,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他如今已是少帝跟前的得力之人,深受器重。不但如此,女儿也与贤王之孙定了婚事,两家结为姻亲。长安之人争相结交,无不以和他有旧为荣,但他却仍以旧日的卑职自称。
束慎徽大笑,将他扶起:“你有今日之位,因你忠勇,又立大功,与我何干?”
当日兰荣出逃之后,自知再无退路,只能纠合那些同样高王成王余党,企图割据自保。刘向奉命前去平乱。他本就是武将,指挥有道,领的又是经制之师,叛乱很快便被平定,兰荣被俘。他将人押解回往长安,等待入城之时,少帝传话出来,不欲相见,赐他全尸。兰荣绝望之下,投水自裁。
此事虽可称是功劳,但刘向心中却很清楚,当日只因高贺死得太过突然,党羽也被剪除大半,致令兰荣跟着元气大伤,难成气候,到了后来,人马已是形同乌合之众,朝廷当中,能打之人,绝非只有自己,当时便有不少人暗中都想得到这如同送功劳的机会,而最后,机会却降到了自己这个刚从皇陵被召回的失势之人的头上,到底为何,他心知肚明。
方才那一跪,一声卑职,是发自内心。想到此前的波诡云谲,一时更是感慨,乃至激动眼热。但见面前之人意态豪爽,浑不在意的样子,他便也不敢太过表露,拭泪起身后,呈上一口药匣,内中各种珍贵药材,其中有支千年老参,形若纺锤,又如人貌,参须摊开,铺满手掌,极是罕见,说是贤王所备,让自己转交。
束慎徽笑道:“劳烦回去之后,代我转达谢意。”
他说着话,看了眼一旁沉默着的姜含元,接着道,“原本该回去一趟,亲自道谢,只是伤情尚未痊愈,恐怕难以成行,只能托大了。”
刘向忙说无妨,贤王特意叮嘱,让他安心养伤,再次望向姜含元,迟疑了下,终于,小心翼翼地道:
“凯旋之礼,天下瞩目,长安民众也在翘首期待,盼望将军亲率龙虎之师班师回朝,扬我大魏武威。此事贤王总办。卑职临行之前,贤王再三吩咐,命卑职见到将军后,代他问一声,将军计划如何?”
他屏息看着姜含元。
束慎徽也默默望着她。
姜含元没有立刻说话。一时静默。
刘向见她目光落在那一匣药材上,神色冷淡,心中忐忑不安。
这一匣的珍贵药材,实是少帝所备,却吩咐他假托贤王之名。为何如此,刘向自然明白。
祁王重伤未愈,无法回去现身凯旋大礼,这一点人尽皆知。
其实即便没有他没有受伤,刘向也知,他必定不会现身在大礼之上。
当日,当大破南都的消息传回长安,就在人人以为摄政王即将登顶之时,他却请辞摄政之位,出了长安。
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功成身退,致政少帝。
所以这场凯旋大礼,意义非凡。于少帝而言,如同是向天下宣告他的亲政。
从今往后,大魏再无那位戡乱扶危定太平的摄政之主了。
有的,只是皇帝。
这也是少帝第一次独自面对天下,面对他的朝臣和子民。
他的身边,不该再有摄政王的身影,也不会再有摄政王的身影。
现在,关键在姜含元的身上。
虽然这些时日,朝廷一片升平,大臣俨然仿佛已彻底忘记此前种种,纷纷上表,将摄政王和少帝比作成周公辅政成王,到处都是赞誉之声。但私下,依然有小道消息,称摄政王意冷,待到战事结束,便与少帝彻底决裂。他的出走,实际是心灰所致。很多人便将目光落到了姜含元的身上。又恰好此前,朝廷收到的一份拟回朝参与大礼的将士名单里没有她的名字,传言也就据此甚嚣尘上,有人断言,她可能也不会回来了。
倘若她真的不回,理由也是充分的,并且,完全合情合理——她出于孝道,不愿夺情,要为壮烈沙场的父亲姜祖望守孝,所以,不宜参礼。
但这样的话,毫无疑问,少帝的脸面,未免就有些挂不住了。
贤王有些不放心,所以才派刘向做了这个前来传话的钦差。他看重的,就是刘向与他夫妇有旧,说话可以方便些。
刘向隐晦地问出了自己此行最为重要的一件事,等了良久,不见姜含元回复,无奈,改而望向一旁的祁王,投去求助眼神。
束慎徽迟疑了下,欲言又止。这时,只见姜含元抬眸,慢慢地道:“你告诉贤王殿下,就说我会奉命,如期班师回朝,向皇帝行献俘之礼。”
刘向终于彻底地松了口气,十分欣喜,急忙道谢:“卑职这就叫人去传消息。”
此前军中也有传言,姜含元可能不回长安了,回朝之事,改由老将军赵璞代替。现在消息确凿,她将亲自班师回朝参加典礼,将士无不欣喜,精神抖擞,整装待发。
而祁王即将去往燕郡担任大都护的消息也不胫而走,一些从前的当地官员和出身大族的本地之人,陆续赶来求见表忠。官员无一例外,是之前的降官,当中便有那个李仁玉。束慎徽自然听说过此人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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