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木科长和司机没去,由罗秘书开车。
饭局设在市里一家比较有名的饭店,到了之后,服务员将他们领进了包间,里面坐了好几个人,其中还有叶蔓的熟人,冰箱厂的苏厂长和向科长,另外还有个有些面熟的知识分子,此外,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干部坐在桌旁。
向科长悄悄冲叶蔓使了使眼色。
张所长作为传话者,主动站起来介绍道:“毛县长和叶厂长来了,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工商局的林主任,旁边的是洗衣机厂的胡厂长,这位则是《云中日报》的徐主编,苏厂长和向科长就不用我介绍了吧?”
“不用,我认识。”叶蔓笑着一一跟这些人打招呼,然后跟毛县长坐了下来。
张所长极会活跃气氛,介绍彼此认识之后,又热情地给大家倒茶,说这个茶如何如何的好,由茶说到人。
叶蔓笑盈盈地听着,时不时地点头致意,但就是不提其他的。
最后还是徐主编这个知识分子最先绷不住,站起来,端着茶杯说:“叶厂长,今天《云中日报》刊登了一则关于老师傅家电的不实报道,对此我深表歉意,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伸手不打笑脸人,叶蔓拿着茶杯笑着说:“徐主编言重了。”
旁的再没说。
徐主编喝完了茶,苦笑着说:“这个事说起来我的责任很大,小刘将稿子交上来给我过审的时候,我只问了问他,也没有去认真地核实此事,因此才造成这样的局面,实在是对不住。”
他态度这么好,年纪又可以做叶蔓的父亲了,一再诚恳道歉,倒是不好让人再说什么。
叶蔓笑了笑:“徐主编不必自责,你每天要审那么多稿子,一篇一篇都要挨个去求证,哪有那个时间,这个事不怪你。”
徐主编听出来了,叶蔓确实不怪他,但也没放下这个事的意思。
他不管别人怎么想,《云中日报》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名声不能毁在他的手里。
徐主编叹气道:“小刘也来了,这个事是他做错了,叶厂长,我让他进来给你道歉。”
其他人看到这一幕,都没说话,只是安静地喝茶。
其实这又未尝不是一种态度。胡厂长出现在这里,就说明这个事也牵涉到了洗衣机厂,但对比徐主编的一再道歉,他显得闲适多了,从头到尾都没表一句态,估计也是在观望,审视叶蔓这个人。
小刘被唤了进来,他朝叶蔓深深地鞠了一躬:“叶厂长,是我工作失误,给老师傅家电和报社都造成了极坏的影响,这都是我的错,对不起,你让我做什么都行,能不能不要起诉我们报社。”
说完,他竟然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这不是把叶蔓架在火上烤吗?叶蔓的脸当即拉了下去,也没叫他起来。
一句“对不起”,一句“让他做什么都行”就能抹杀掉这个新闻对老师傅家电的恶劣影响吗?要不是他们早拉了生产线,要不是毛县长和木科长来得及时,她现在还呆在派出所里。
轻飘飘一句话,就指望她不计较了,未免想得太好了。
包间里的气氛有些沉闷。
毛县长站出来打圆场:“小刘,你起来说话,这跪着像什么话,不知道还以为咱们叶厂长欺负你呢,快起来。”
徐主编也说道:“小刘,起来。”
小刘站了起来,抹了一把眼泪,可怜兮兮地说:“叶厂长,真的很对不起。”
“你不光要给叶厂长说对不起,也要给老师傅家电几百名职工还有他们的家庭说对不起,以及那些因为你这篇报道就花了大半天时间去老师傅店门口排队退款的消费者说对不起。”毛县长板着脸说,“小刘,你的这篇报道,影响的不是叶厂长一个人,而是涉及千千万万个家庭。这个新闻一出,给多少人添了麻烦,要是老师傅家电的信誉受到影响,厂里的货卖不出去,破产倒闭,那几百个工人怎么办?他们大部分都是双职工下岗家庭,就靠这份工作养家糊口啊,小刘,你这事情做得太草率了。我不是新闻工作者,但我也知道,求真务实是咱们最基本的工作原则吧,你采访了那么多人,怎么就没想到来我们长永县看看呢?”
叶蔓真想给毛县长鼓掌。
小刘能下跪求原谅,毛县长就能搬出几百个家庭的生计说事。是造谣者可怜,还是数百下岗职工可怜?
刘记者被说得脸色煞白,垂头道:“是我错了。”
徐主编叹气,主动说道:“这个事确实是我们工作的失误。叶厂长,我们报社对老师傅家电做一期专访,广告部那边再给你们安排一个版面的广告,连续投放十天,以表达咱们的歉意,你看怎么样?”
一个版面的广告一天就几千块,十天下来好几万,更别提还给他们做专访了,徐主编这算是非常有诚意了。
但叶蔓要的不是钱,她要的是老师傅家电的名声。一个牌子,名声坏了,那是再多钱都买不回来的。名声有多重要,从徐主编这样让利就看得出来。《云中日报》的名声是名声,他们老师傅家电的名声就不是名声了?
不过徐主编既然有诚意解决这个问题,那她也不是不可以商量,毕竟以后还要跟媒体打交道,不宜将人得罪死了。
叶蔓抬头看着徐主编说:“徐主编的诚意我已经看到了,不过广告和专访就免了。是我们老师傅家电的,我们拿着,不是咱们的,咱们也不伸手。如果《云中日报》要对我们老师傅家电做专访,那我希望是老师傅家电这个牌子,值得媒体关注报道,而不是这种不明不白的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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