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红旗将叶蔓带到了工人广场,当初他们还在这里摆过摊,现在想起来,仿佛是上辈子的事。
广场上人来人往,有去电影院看电影的小情侣,也有跳着秧歌舞的老年人,还有带着孩子在广场溜达的年轻夫妻以及出来讨生活的小商贩,各种劣质的小玩具、便宜的小零食摆在广场边上,耳畔是此起彼伏的叫卖声。
叶蔓看着这充满生活气息的一幕,轻声说道:“真热闹啊,人比咱们当时摆摊那会儿多多了。”
赵红旗无奈地耸了耸肩说:“哎,叶总你不知道,现在下岗职工一直在增加,没有工作,总要谋生啊,不少人就到这边来摆地摊了,有进点小商品来卖的,也有自家做点东西来卖的。”
叶蔓点头,她知道的。
毕竟她上辈子也是这其中的一员,那时候她连做小买卖的启动资金都没有,也找不到工作,为了生计,就纳了鞋垫到广场上摆摊。但这会儿的妇女,有几个不会纳鞋垫的?几乎人人都会这项艺能,她能想到,别的下岗妇女就想不到?鞋垫都是不要的破衣服做的,外面蒙了一层白布,再绣各种图案,除了时间成本,物力成本几乎等于零。
而穷人的时间是最不值钱的,这就造成,摆摊卖鞋垫、绣花小手帕、自织袜子、小孩毛线帽子的人非常多,但买的却很少,有时候在寒风中守半天也开不了一个张。
“同志,买鞋垫吗?我们家的鞋垫针线很密实,图案也很好看,很便宜的,两毛一双,你要得多一毛五也行,同志买几双吧!”旁边的小贩察觉到叶蔓的视线在这些鲜艳的鞋垫上停留的时间过长,感觉有戏,连忙热情地招呼道。
叶蔓抬头,冷然的目光看向对方。
四目相对,彭玉良惊得合不拢嘴:“叶……三妮……”
叶蔓冷淡的目光从他身上滑过,深蓝色打满了补丁,袖口处还有洗不掉黑色污渍的工装,乱糟糟不知道多久没洗过的头发,一双长着厚厚老茧的手,再配上黝黑沧桑的脸,完全看不出是当年那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彭玉良。
岁月真是把杀猪刀,杀得好,杀得妙!
赵红旗看着这一幕,好奇地问道:“叶总,你认识啊?”
叶蔓淡淡地摇头:“不认识,走吧。”
“哦。”赵红旗没有多问,指着前面一个小摊说,“有炒爆米花的,要不要尝尝?”
叶蔓看着黑漆漆的椭圆的爆米花机器不停地在大伙上翻转,旁边围满了凑热闹的小孩子,眼底闪过一抹淡淡的怀念,这种老式炒爆米花的方式很少见了。
“走吧,去看看。”
两人过去,正好一锅出炉,赵红旗一马当先,赶紧掏钱:“多少钱一锅,我买了。”
老板说:“我们提供米或是玉米,就一块钱一锅,自己拿米、玉米、柴火过来,就五毛钱一锅。”
赵红旗连忙掏出一块钱递给对方:“这锅没人要吗?那我就要这锅。”
老板说:“好嘞,小伙子,你不准备一个大袋子?”
别看锅小,但炒出的爆米花可不少,普通型号的塑料袋都装不下。
赵红旗有些为难,他们是临时起意逛到这里,根本没带家伙。
叶蔓看着旁边眼巴巴流口水的孩子们,笑了笑说:“红旗,咱们就用塑料袋装一点点,尝尝就行了,剩下的,分给这些孩子们吧。”
赵红旗连忙说:“对,老板,你这里有干净的塑料袋吧,给我们装两把就行了,剩下的分给这些小孩。”
反正有人付钱,老板没不答应的道理,找了一个小塑料袋,装满递给赵红旗:“那我将剩下的分给他们了?”
赵红旗接过,挥手道:“分吧。”
他将袋子递给叶蔓,又问:“叶总,还想买什么?”
叶蔓看到旁边有个中年妇女守在摊子前,冻得脸通红,两只手也揣进了袖子里,浑身瑟缩,心一软,说:“把她摊上的鞋垫都买了吧,我正好没功夫纳。”
赵红旗连忙蹲下身去买东西。
不远处的摊子上,彭玉良死死盯着这一幕,眼睛里满是后悔和不甘。
“你怎么看摊子的?听说刚才那个出手大方的女人在咱们摊子前停留了好一会儿,你一双都没卖出去,让她去把别人家的鞋垫给包圆了。我当初怎么瞎了眼,嫁了你这么一个没用的男人!”五大三粗的女人,一把将彭玉良推开,“回去挑水做饭,要你有什么用,好好的大主顾到面前都溜走了。”
……
天气冷,广场上也没什么好逛的,叶蔓转了一圈,买了一大堆东西,拎着回去了。
接下来两天,她一边检查厂子里的状况,一边焦灼得等毛县长的电话。
直到腊月26那天,罗秘书总算给她打电话,约她次日上午去毛县长办公室。
第二天,叶蔓稍微提前了一会儿到达了毛县长办公室,里面坐着一个穿黑色大衣的中年男人,跟毛县长相谈甚欢。
等叶蔓进去,毛县长立即给双方介绍,此人是长永县农业银行的行长白胜利。
叶蔓连忙伸出手:“白行长,久仰久仰!”
白胜利也连忙伸手:“叶总客气了,你们老师傅家电可是咱们行的大客户啊。”
虽然老师傅没存什么定期在他们银行,但架不住来往的资金多,账目上的流动资金多啊,无论是汇款还是取款都要收费的,更别提老师傅家电账上一直保持着七位数以上的流动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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