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羞涩的笑了笑,趴在傅长缨耳边小声地问,“姐姐,肉肉好吃吗?”
饶是压低了声音,但还是被苗花听到,正在铺床的人眼眶一酸,棉布床单上开出了一朵泪花。
傅长缨也心里头一阵酸涩,她刚要说话,苗花已经把孩子接了过去,“她什么都不懂,你别听她胡说,坐了那么久的车肯定累得很,长缨你先休息。”
是她没本事,自打孩子她爸没了,都没能让妞妞吃上一口肉。
傅长缨看着离开的母女俩,躺在床上无限感慨,她好像有点坐火车后遗症,觉得身体在晃。迷迷瞪瞪的,念着念着先睡一会儿,等醒来后跟苗花嫂子好好聊聊,把大湾村生产队的情况摸个底,这样才好做安排。
等傅长缨醒来,正是日落西山时分。
苗花牵着女儿的手回来,背上是一个柳条编的背篼,背篼里是一些杂草。
傅长缨这才发现,苗花家里还有个鸡圈,里面养着几只鸡。
妞妞很是自觉地拎着背篼去喂鸡吃草。
傅长缨瞧着她有些费劲,正打算去帮忙,小女娃已经拖着比她矮一头的背篼过了去,苗花喊住了她,“下午的时候村长把你这个月的供应粮送了过来,说是你们知青头一年插队国家管吃的,一个月二十斤粮食。咱们这白面少,你们的二十斤粮食是白面四斤,高粱面、玉米面各八斤。”
三小袋粮食放在上了锁的柜子里,苗花小心地拎出来递给傅长缨,“你想吃啥跟我说,把面给我我给你做。”
柜子里还有半袋面,颜色发黑傅长缨一时间看不出来那到底是啥。
接过三小袋面粉,傅长缨又把面布袋放回柜子里,“住在嫂子你家,咱们当然一样吃,我不挑嘴的。”
苗花听到这话有点急了,连忙往外推,“哪那成?”她吃的是麸子面,怎么好意思占人知青娃的便宜?
傅长缨一脸严肃,“嫂子你拿我当外人是吧?”
作者有话要说:
麸子面是麦子磨面时剩下的麸子和玉米皮的混合。
我记得小时候跟我妈妈去加工花生油,会有豆饼,豆饼人能吃,不过更多的时候喂鸡鸭。刚去搜了下,现在多是做花肥或者鱼饵什么的。
第6章 麦苗
这话让苗花急了眼,偏生她又嘴拙的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是,最后说出口的只一句,“不是。”
傅长缨还能瞧不出?她故意黑着一张脸,“我看就是,早知道嫂子你不欢迎我,我就不过来打扰了。“
说完傅长缨转过身去,低着头不说话。
这让苗花心急如焚,“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妹子你看。”她急忙抓了一把麸子面出来,那是麸皮混合了玉米皮的粗面,叫做面,实际上压根和面不沾边。
压根粘不到一起去,为了做成窝窝头,每次和面时,苗花都会用一点点小米碾的面。小米粘性好,能把这些散成一片的麸皮玉米皮黏到一起去。
这样的面做出来的窝窝头,难以下咽的剌嗓子。
她怎么好意思用来换傅长缨的好面粉呢?
这不是坑人家知青娃嘛。
麸皮很是粗糙,灰不拉几的看着难受。压根发不起来,只能做窝窝头。
二十一世纪的人开始忆苦思甜,杂面馒头、杂粮窝窝头比白面馒头贵得多。有些还羡慕老一辈的能天天吃杂粮,不用担心长脂长胖真是件再高兴不过的事情。
可从那个年代过来的,谁又会惦记杂粮面呢?
是白面馒头不甜还是牛奶不好喝、猪肉牛肉不好吃?
傅长缨只觉得自己嗓子眼堵得慌,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我下乡是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当然要跟乡亲们一样吃喝。”
苗花已经说不出话来,她看着眼前这个眼睛亮晶晶的年轻姑娘,心里有千言万语却都说不出。
“这样的日子不会太长久,嫂子你信不信我?回头我肯定带着咱们大湾村的乡亲们把日子过得红火起来,往后咱们天天吃白面馒头吃大米饭,再不吃这些麸子面了。”
这话让苗花呆住了。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可是这昏暗的屋子里,站在自己面前的年轻姑娘眼睛像星星一样亮,这让她忍不住的点头,“诶,俺相信,俺相信。”
……
苗花的丈夫三年前去世了。
她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寡妇拉扯着不到两岁的女儿过活。
村里人有时候帮衬一把,可这年头大家过得都不好,能帮衬的也有限。
去年的时候,村长媳妇送来了一只老母鸡和几个鸡蛋,让苗花看着老母鸡孵鸡蛋。
说是等孵出来鸡蛋可以养小鸡,回头小鸡长大了下蛋,这样能给妞妞补充下营养。
妞妞现在五岁了,小姑娘长得跟火柴棍似的,除了骨头就是皮,浑身没什么肉。
这会儿在煤油灯下打量着妈妈递给她的窝窝头,恨不得眼前有个放大镜,方便她从内到外的观察。
“怎么了妞妞?”
小姑娘笑了起来,正在换牙的人如今说话漏风,“这窝窝跟之前不一样。”
变白了,咬一口也好吃了很多呢。
傅长缨咬了口窝窝头,新做的窝窝头,麸子面占比大,毕竟她一个月就二十斤粮食,两个大人一个小孩,怎么都要省着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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