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的乔市长,我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说,沂县那边的傅长缨傅主任说,今年沂县征粮标准按照七零年的来算,咱们这今年也没遇到啥灾害,咋就忽然间降低标准了?市里头开过会了吗?我好像没听说。”
乔军辉心中一片翻江倒海,脑海里轰隆作响一片,唯独脸上还维持着几分平静,“是吗,有这事吗?我还真不知道。”
“是啊,我就说就算是市里也没决定权,咱们粮食征收标准不都是国家划线,每年都有定数嘛,除非她傅长缨拿到了中央领导人的许可,不然怎么敢说这话。”
刘副局长有些激动,“今年沂县那边组织干部下乡帮助双抢,我听说后天开始公社就要进城交粮,都这会儿了傅长缨也没拿出中央领导人的特许证,我怕到时候她朝令夕改,那些村民们暴`动怎么办?”
乔军辉看着话里话外透着忧心实则幸灾乐祸的人,他斟酌了下,“那你觉得怎么办?”
“我怕到时候出事不好收拾,乔副市长您之前在一线主持工作,对那边的事情不能再熟悉,要不到时候您过去瞧瞧,真要是闹腾起来,有您出面,我想着多少也能镇住局面。”
“是,总不能出乱子,不然到时候不好收拾。”乔军辉看着这个来通风报信的人,“你确定傅长缨没拿到中央的特许?”
“马上都要交粮了,她到现在都没跟粮站那边说,肯定是心虚了。”
傅长缨心虚?这话说出来乔军辉是不信的。
刘副局长这会儿有些激动,没太留意乔军辉眼角的嗤笑。
他满意的从乔军辉的办公室离开,回去时满面春.光,惹得局里其他人都十分好奇,这难道是有啥好事?
有好奇的问了句,刘副局长呵呵一笑,“没有,没什么,就是一点小事罢了。”
小事,小事值得这般高兴?
谁信呢。
刘副局长回到办公室后给女婿打电话。
余站长也正着急的等着老丈人的回话,听到电话铃声第一时间就去接,和往日里再等电话响几几下的态度截然不同。
“我已经跟乔副市长说好了,后天去沂县。”
听到这话余站长笑了起来,“那我就等着了,这次一定要把傅长缨给弄下去再说,她要是再不下去,我们都没好日子过。”
他俩现在就是你死我活的斗争,刚才革委会大院还来电话,让粮站的人过去汇报过去几年的工作。
余站长派人过了去,傅长缨又不是他的直系领导,他是懒的应付这个芝麻官。
只不过县里头到底有监督权,他也不敢过于放松,怕回头傅长缨较真把一些绿豆大的事情都扒拉出来算账,到时候自己处于被动。
好在后天就是交公粮的日子,留给傅长缨的时间不多了。
余站长十分着急,恨不得后天立马到来。
同样着急的还有陈秘书,只是他恨不得后天永远不要过来。
从首都来的电话、电报和信件他都十分留意,只是目前没有任何的消息。
下午的时候,陈秘书终于有些沉不住气了,“后天就有公社开始交粮,到时候如果没有上面的指示,余站长怕是要发难。”
“发呗,他要是不发作那才不对劲呢。”
陈秘书稍有些迟疑,“您是不是已经收到指示了?”
可能电话直接打到这边办公室,所以自己并不知情。
不然陈秘书实在是找不到能够让长缨这般气定神闲的理由。
他怎么都想不通。
“没有,我只是觉得我这人运气特别好,遇到了很多好人,这次运气也不会差,说不定首都来的钦差大臣正好后天过来呢。”
长缨的笑容并不能缓解陈秘书心底的紧张,事到如今却也只能寄希望于长缨一贯的好运气。
“对了陈秘书,没怎么听你说过家里的情况,有时间跟我聊聊吗?”
陈秘书46年生人,比傅哥还要年长两岁。
“我爸是地主后代,母亲是他的童养媳,生了我没几天跑去参加革命,后来牺牲在解放前。”
他有一个复杂的出身,一度和徐立川一样被人叫做地主家的兔崽子,直到后来母亲生前的战友找来,这才让这个地主家的后人有了另一重身份——烈士遗孤。
“其实很长时间以来我都困惑,我到底是父亲的儿子还是母亲的儿子。”
一个是生来罪过,另一个则是荣耀加身。
陈秘书看着领导,“您觉得呢?”
“你的母亲为什么参加革命?”
陈秘书下意识地回答道:“我不知道,大概是为了追求自由的人生吧。”
因为母亲的逃跑,很长时间以来,他在父亲家过得并不好,尽管是这个家里唯一的孩子,可童养媳的逃跑带给家中太多的耻辱。
如果自己不是个男孩,大概早就死了吧。
“我后来被母亲的战友带走抚养,听他说母亲那两年是快活的,因为她大半辈子都是被压迫的人,从没想过自己是自由的。”
那个女人比她的丈夫大了十岁,生下儿子不久后就跑了。
村里都说是偷汉子跑了,实际上她去追梦了。
“她牺牲了,听说是为了救一个孩子,不知道是不是那个小孩让她想起了我。”陈秘书平静的述说着往事,仿佛这件事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你说她离开人世的时候有后悔过吗?如果她不去参加革命,或许她现在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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