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过去接电话。
“是我,娄越。”
娄越的声音让她恍惚了下,“娄团长,新……新的一年工作顺利步步高升呀。”
“你这新年祝福,是不是也太晚了些。”
“那你不要我收回来就是了。”还挑刺,真是难伺候。
“要的。”
长缨听到那边的浅笑声,“你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就是想着似乎一年没见了,想要问问你,最近工作还顺利吗?”
他语气温和,一度让长缨觉得回到几年前,那时候她还在为沂县的经济发展奔波,为傅哥的受伤退役而担忧。
娄越曾开导过她。
倒像是个人生导师,在死生边缘走过的人经历了不知道多少生死,早已经看破看透。
却唯独有些事情钻牛角尖。
好在他这人一贯理性,倒也不至于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
长缨觉得自己思维太过发散,笑着说道:“还好,目前一切都在掌握中。”
“那就好。”
娄越那边的声音有些清缓,两人聊了这么两句,一时间似乎都陷入词穷之中。
眼看着书房里的座钟秒针从上到下再往上,走了十来步,长缨想着总得说些什么打破这安静才是。
“你……”
“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对我说,即便……”娄越自嘲地笑了下,“我说过的话还是算数的,是我亏欠你们的。”
“哪有什么亏欠不亏欠的。”长缨觉得这点很不好,“成年人自己做出的选择,不需要其他人负责。去年我回沂县,他们还有跟我提起你。”
“那边还好吗?”
“挺好的。”长缨想了想,“如果有时间你可以去看看,村长的手艺非常不错,烤肉吃到撑。”
她那天就没怎么睡好,不该贪图那点口腹之欲的。
娄越轻笑起来,“什么时候你来我们部队,我们这好些人烤肉手艺都不错。”
去部队?
长缨觉得自己这辈子都去不了。
只不过她没想到,自己竟然能跟娄越这般心平气和的闲聊几分钟。
挂断电话后她看着桌上那被自己糟蹋了的一张纸,上面乱七八糟的不知道鬼画符了什么东西。
深呼吸了一口气,长缨笑了下,起身去收拾客厅里的餐桌厨房。
都是徐立川造的孽,回头找他算账。
……
吴德康一直觉得,傅长缨干不长久。
一个干部,一个有野心想要往上爬的人,他必须得足够的耐心,才能等到机会。
可傅长缨哪有什么耐心啊。
她就像是孩子进入游乐园,找到了很多好玩的东西,恨不得就把所有的玩具全都拿出来。
这么一个人,一开始能够唬住人,可时间长了就不行了。
狐狸总有露出马脚的那一天,何况是这么一头小狐狸呢。
然而这一天,他等啊等,等了足足两年都没等到。
两年来平川市发展变化很大,市里的教育工作基本上恢复了正常,甚至比之前还要好上几分。
多了几个大工厂,而且还和外省有合作,听说那几个工厂效率非常好,每天流水线一开钱就嗖嗖的往市财政里送。
吴德康有些坐不住了。
“再这么下去,傅长缨早晚腾出手来收拾咱们。”
市革委会那帮人,一群软骨头的东西,早就跟傅长缨眉来眼去。
吴德康进退两难,如今只能在班子里继续唱反调。
因为牵连到市联社,他早前好歹还是班子里的重要人物,如今却是被边缘化的不能再无关紧要。
两年啊。
原本想着傅长缨出错,他们就可以趁机借题发挥。
谁曾想两年时间竟是养虎为患,他现在坐立不安,就怕这火烧到自己身上。
“还用早晚吗?她现在不就在收拾咱们?”市联社的吴主任吴德文冷笑,“你难不成对她还抱有什么期待?”
吴德康自然不是,“难道我们就这么坐以待毙?”
傅长缨绝不会放过自己的,他在会上不知道跟她唱了多少反调,只不过比起那些个被撸下去的人,他很是小心的应对,所以到现在还没让傅长缨抓住自己的把柄。
可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当然不会,我听福宁县那边的人说,最近那个小徐主任又在忙,跟想要建祠堂的一帮人干起来了。”
“嗨。”吴德康没把这事往心里去,“傅长缨压根见不得宗族做大,恨不得能把这给灭了,最近拿福宁县开刀呢。”
吴德文点头,“她要开刀那就让她开,只不过有时候咱们也得添把柴加把火,让这事热热闹闹的,给咱们这位傅主任助助兴才是。”
吴德康听到这话回过神来,“哥你的意思是……”
“那个写史书的说过,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吴德文轻笑道:“这话说的很在理,你觉得呢?”
吴德文明白过来,“我明白了。”
有时候死个把人不算什么,打仗那时候不都是一个个的填人头吗?
太平日子过久了,人也都安逸了,被人打到家门口都不在乎。
还真需要这血与火,来让大家知道,革委会里的那个年轻女领导,可不是什么大慈大悲的菩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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